談論中國,有一座城市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
它接近祖國大地的中心,東有華嶽,西是太白,南靠秦嶺,北臨渭水;土地是中國最厚的黃土地,城牆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古城牆。
它是13朝古都,事關家國命脈的曆史事件在1100餘年的建都史中接連上演;曆史學家黃仁宇,在構建“中國”之框架時,将此城作為叙述的起點。
這座城市,古名長安,今為西安——整整“網紅”了三千年。
一
西安的城牆赫然完整。獨身站定在護城河的吊橋闆上,仰觀城樓、角樓、女牆垛口,你會感到曆史并不遙遠。
隋開皇元年,隋文帝決意在漢長安城東邊的龍首山南麓營建一座嶄新的長安,隻一年時間,城池鑄成——“川原秀麗,卉物滋阜,蔔食相土,定鼎之基永固,無窮之業在斯”。
不像某些都城是慢慢擴張,唐時長安在一開始就奠定了“無窮之業”的規模。
據《唐兩京城坊考》的記載,長安“東西廣十八裡一百一十五步,南北長十五裡一百七十步”,折合計算,外郭城牆總長度可達36公裡。
從城内看,路網縱橫相交,将土地劃為108坊——皇城兩側南北排列13坊,“像一年有閏”;皇城正南東西四坊,“以像四時”;南北九坊,取《周禮》“王城九逵”之制。
當年的長安十二時辰裡,“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白天,東西兩市集納四方珍奇,“萬戶千門平旦開”;朝堂之上,文武千官議政,“萬方同軌奏升平”;到了承天門上暮鼓敲動,行人禁行,則“九衢茫茫空對月”。
久居長安城裡的百姓人高馬大、寬衣松帶,對藍目赤發者毫無圍觀與驚羨;文人士子如李白,仰天大笑、醉卧酒市,天子呼來也不上船。
再“古”一點,教民稼穑的後稷,治理洪水的大禹,開辟絲綢之路的張骞,一代史聖司馬遷......單看《二十四史》,截至清末,名列其中的古西安人就有一千多位。
很多人說,這座城裡,有着一份說不盡的國人“氣象”。
西安大雁塔南廣場的玄奘銅像
二
長安變作了西安,可“古意”不散。
稠酒一上桌,三千年前“為酒為醴”的酸甜就見乎于人世。
1924年,魯迅偕幾位先生來西北大學講學,連續兩晚在西安易俗社看秦腔劇《雙錦衣》,之後為秦腔題寫四字——“古調獨彈”。許多年過去,“古今兼顧、新舊兩利”,成了西安獨具一格之處。
這兩年火起來的抖音裡,有關西安城的視頻量超過194萬,播放總量逾50億,半數以上的網友,認可西安為“網紅城市”。
紅在哪裡?
有人覺得西安随處湧動的曆史感很“新鮮”,在西安過大年,遊人在古城燈火下相顧,表演者敲起鼓樂、扛着幡旗放火铳,還要順帶奉上一海碗燒酒;有人捧紅了“土的掉渣”的西安土話,抱孩子說“攜”,口中無味喚“寡”,依筆音寫出來,那可是傳了千年的古文言。
但“古”中未嘗沒有“新”。西安的網紅屬性,已如考古地層,出于長安、卻超于長安。
長安108坊之一的永興坊,昔日為魏征府邸、明清被稱“鬼市”,而今成了頗負盛名的美食街:陝北樓外,橫山烤肉、腕托、禦面引人垂涎三尺;關中街頭,甑糕、熱米皮、潼關肉夾馍“結結實實”。
關中面館随處可見,即叫即扯,寬條半透明的一整條面跳進水,潑油澆辣子,足令觀者“敬畏”;燒泡馍的竈台置于街上,後方半人高的湯鍋裡,水嫩嫩的濃羊湯緩緩沸騰......
一口酒一口肉,一口面一口蒜的當代“西安原生态”,開始被外來“西安粉”們蜂擁追捧。
長安當日“中庭桂樹、華燈煌煌”,西安則坐擁為現代燈光科技所照亮的、亞洲規模最大的盛唐雕塑景觀區——大唐不夜城;明太祖當初下令築起的古代城垣之下,石闆路側酒吧林立,樂手奏起了《西安人的歌》。
囫囵囵是舊,又鮮活活是今。
夜幕下的西安大唐不夜城
三
曆史學家卡林頓·古德裡奇在《中國人民簡史》中感歎,“長安是一個有世界性格的都城,叙利亞人、阿拉伯人、波斯人、達旦人、朝鮮人、日本人、安南人和其他種族與信仰不同的人都能在此和平共處”。
長安的“國際屬性”已不消多言。
據《後漢書》所記,大秦“與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到了漢代長安,中原的絲綢、漆器,西域各國的土産、樂器、奇獸珍禽溢滿集市,一度“人不得顧,車不得旋”。
唐都長安,被公認為公元7、8世紀世界第一的國際性都會,全盛時期100萬的總人口中,外國居民約占總數的5%。波羅的海的琥珀、索科特拉島的朱丹、小亞細亞的青碧……考古圈内不斷的發掘,很容易印證萬裡絲路起點的輝煌。
西安倒也并不為“前身”的過往所吓退。
距離1300餘年前、大唐西市東北十字街北側的馬車車轍遺迹不遠,“長安号”國際集裝箱貨運班列正從西安港發車。“無數鈴聲遙過碛,應馱白練到安西”仍在,不過駝鈴換成了汽笛,“奇珍異寶”被航空航天、光電芯片重新闡釋。
近幾年,中亞班列、中歐班列在西安陸續開行,僅2018年一年,中歐班列“長安号”即開行1235列,重載率、貨運量位居全國第一。
“一帶一路”與“古絲綢之路”真正成了異時同構。或者,還會有現代版馬可·波羅往返于萬餘公裡的天南海北新路。
一列中歐班列緩緩駛入西安港
四
曆史當然翻開了新的一頁。
“現代的西安不僅僅是個保留着過去的城,它有着其他城市所具有的最現代的東西”,“老陝”賈平凹如是寫。
2019年,“西安年·最中國”活動在大唐不夜城、西安城牆、大唐芙蓉園、大明宮聯動開展;活動期間,僅不夜城即接待各地遊客近1700萬人次,世界四大曆史名城舊貌新顔,成了人們旅遊清單上新的“座上賓”。
西安新的聲名當然也不止于此。西北區域中心,“一帶一路”戰略起點, 西部大開發橋頭堡……三千年建城史撐起的“野心”,日益浮出了曆史地表。
2018年,國務院正式批複《關中平原城市群發展規劃》,作為城市群的核心,西安成功晉升為中國第九個國家中心城市;今年1月,全城自設标杆,明确提出構建西部地區重要的經濟中心、對外交往中心、絲路科創中心、絲路文化高地、内陸開放高地、國家綜合交通樞紐六維戰略支撐體系。
從經濟來講,西安“瞄準”構建高速、移動、安全、信息化基礎設施,率先建設智慧都市圈,實現經濟發展動能之變。
自文化命脈而言,古長安的文化資源逐漸轉換為新西安的文化經濟消費——剛在西安閉幕不久的第29屆全國書博會,零售圖書總計逾50萬冊,現場營銷總收入2300餘萬元。
“西羅馬,東長安”,是長安在世界曆史地位中的寫照;“長相思”之下,新的曆史使命,重新落于“塔尖城市”處。
西安絲路國際金融中心核心區概念規劃圖
五
時間走得疏闊,有人遺憾作為視像的古長安的褪卻,也有人慶幸,“現代性”穿漏的一刻,長安氣象在西安血脈中複蘇。
周京豐鎬故地,高新開發區于國内名列前茅;唐城牆舊址不遠,航天城的産品正遨遊太空。
三千年網紅故事何以為繼?答案就藏于今日西安的街頭巷尾中。
不妨吃口泡馍,來品品看。
來源:俠客島(原創: 點蒼居士)
編輯:芥末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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