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自古系苦寒之地,青芨叢生、白堿茫茫。明初兵部尚書王越有詩雲:“雁門關外野人家,不植桑榆不種麻。百裡并無梨棗樹,三春哪得桃杏花。六月雨過山頭雪,狂風遍地起黃沙。說與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襖午穿紗。”
昔日萬曆朝内閣首輔王家屏還鄉時有感于鄉民生計之苦,潸然淚下。太子太保曹文诏歸鄉省親時說:“吾見桑梓刮堿為食,每憶之,淚不能禁。”
清朝時山西一個讀書人,在談到山西時也曾痛心疾首地說:
“無平地沃士之饒,無水泉灌溉之益,無舟車漁米之利,鄉民唯以墾種上嶺下坂,汗牛痛仆,仰天續命。”
“汗牛痛仆”的意思就是說牛已經累得渾身大汗了,主人仍要使勁抽趕。在傳統社會中,耕牛對于農民來說,不僅是家裡最值錢的家當,還是他們勞作的夥伴,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會這樣拼命使喚。但是即使這樣拼命地幹,田裡産出的糧食仍不夠糊口。
一個叫任啟運的人說:“江南二百四十步為畝,山西千步為畝,而田之歲入,不及江南什一”。大同的地方志甚至說大同地區“歲豐,畝不滿鬥”。
莜麥是雁北的主要農作物,當地流行的諺語是這樣描述莜麥生長情況的:“種一坡、打一車、收一簸箕、煮一鍋、吃一頓、剩不多。”
聽母親說,解放前在得勝堡,就是地主家的日子也過得捉襟見肘。地主家比貧農家好在莜面能吃飽,但也不敢放開了肚子任性地吃。哪像現在電視劇那樣,地主家的婦女,個個穿金戴銀,一身錦繡。頭發梳得油光,蒼蠅站上去都能劈了叉。
那時候地主家的女人也是要幹活的,要給全家人做飯,當然包括長工的飯啦。還有的後來被評了富農的,家裡女人剛生完孩子就給牲口鍘草,說出來人都不信。
聽五舅說,得勝堡土改時,貧農鬥地主,吃玉茭面窩頭也算一樁罪證。一個貧農在控訴會上說,有一年冬天他去某地主家,看見家他家爐子下面烤着一個黃愣愣的玉茭面窩頭。
那時候平常農戶家很少有人吃得起玉茭面,吃玉茭面也是一種炫富的表現。直到七十年代,有的隊幹部表态時還把“帶領鄉親們都能吃上黃窩頭”作為口号。
地主則辯解說,那年冬天,他家天天都吃糠窩窩。那幾個玉茭面窩頭是親家送來的,快烤焦了才舍得掰成幾瓣兒讓幾個小孫子解解饞。
地主家尚如此,窮人家就更凄惶了。
得勝堡地闆子薄,靠天吃飯,一畝地最多打幾十斤。有點莜面,全憑和山藥摻合起來吃,不摻山藥糧食根本不夠吃。平常人家,這一頓飯,吃粗糧還是吃細糧,吃幹的還是吃稀的,都會精打細算。
所謂巧婦,就是要将有限的糧食,做成盡可能膨脹占肚子的食物,目的是求飽,不管營養。誰家要是無故吃一頓純莜面,鄰居就會議論:這家人不過了!年輕夫妻要這麼過日子,長輩也會出面幹預。
解放前,舅舅家在得勝堡算好人家,炕上能鋪得起大氈。大多數人家就連席子也鋪不起,用糨糊、蛋清拌着草汁,把一盤炕刮漿的光溜溜的。
有的人家窮的連行李也沒有,即便冬天也直接睡在光闆子炕上,身上蓋着随身的衣裳。炕燒得熱了,隻好不停地翻身;到後半夜炕漸漸涼了,會凍得瑟縮發抖。雁北有民謠曰:“窮漢的炕,四面燙,燙了脊背,燙脊梁,子冷了爬起來唱。”
聽舅舅說,有的人家一家人就一床蓋窩。娃娃們因為你揪我拽,能把蓋窩面子扯得粉碎,爛棉花套子百孔千瘡,棉絮四處灑落。那時人早起起炕,身上肉多處都是炕席的印記。有時臉上也有,半天不肯散去。娃娃哭時,兩腳在席子上亂蹬,腳後跟磨得鮮血直流。
解放前的雁北,女孩子屬于賠錢貨,大多人家生下女孩都摁在尿盆子裡溺斃了,然後扔在山坡裡,讓野狗吃了。此事現在老人們提起來都很平靜,絕無悲戚的神色,倒是史載外國修女目睹此事,哀傷地淚不能禁。
從我有記憶起,得勝堡的人都沒有内衣,所謂的内衣也就是個紅主腰子。褲衩?沒聽說過。許多人家兩代人睡在一條順山大炕上,黑夜公公下地尿,也是光身子。
聽五舅說裸睡省衣裳,裸睡為甚能省衣服呢?因為農家的炕席有點粗糙,容易磨損衣裳,所以男人一定要裸睡。裸睡,其實是有一點兒危險的。火炕熱時,睡到後半夜,容易撩開蓋窩,裸睡者的那點兒零件就會全部曝光,很不雅。
在我的記憶裡,得勝堡的冬天非常冷。家裡的水缸晚上都會結冰,早晨起來要鑿冰才能舀出水來。隻有隊幹部家裡才有爐子,爐子砌在炕沿邊上。
爐子的煙氣有兩個走向,暖家時移用爐筒子;燒炕時拉開插闆煙氣直通炕裡。為了省炭,爐膛搪的就像一個成人的拳頭大小,沒有多大的熱量。
一般竈镬緊挨炕頭,竈镬上都穩一口七勺鍋。做飯、煮豬食,甚至洗衣裳都用這口鍋。有時候,豬食剛剛煮好,還沒有盛到盆裡來,豬就拱開門進來了,攆都攆不走。舀完豬食,用一個小笤帚把鍋裡的殘渣往外一掃,再用搌布一擦,就可以給人做飯了。
天涼的時候,女人們想用熱水洗衣裳。鍋裡的水一熱,就把衣服泡進去了,也許還有孩子的尿布。我兒時就親眼目睹過此事,現在想起來還反胃。
得勝堡人雖然守着大同煤礦,卻無緣消受蘭炭。做飯、燒炕全靠柴草。那時,農民一年到頭缺吃少燒,不僅肚子填不飽,連竈镬也總是饑餓的。
得勝堡的人出門經常帶一個耙子,用它來摟柴。男女老少,不管在哪,見了柴草就摟攬,即便如此也滿足不了竈镬的血盆大口。天陰下雨沒柴燒的時候,得勝堡的人一天就做一頓飯。多做些放在瓦盆裡,用褥子圍住放在炕頭。早晨剩下的飯,到晌午還溫溫乎乎。
得勝堡沒好飯,早飯一般是稀粥、炒面。喝完多半碗小米稀粥,碗底還剩點,就把炒面舀進碗裡,然後就用筷子使勁地拌。拌成酷累狀,就等于幹飯了。
炒面是用莜面炒的,放在一個紙筋笸籮裡,擱在炕中央。做紙筋笸籮是雁北村婦的一項絕技:
把爛紙浸泡、搗碎,拍在一個倒扣的瓷盆上成型。等紙盆徹底幹透,輕輕地揭下來,然後用平常積攢的香煙盒裡外糊裱出來就能用了。在沒有塑料制品的年代裡,這是居家過日子的重要物什。
得勝堡的晌午飯一般以谷面窩窩、毛糕、燴酸菜為主。為了省糧,得勝堡的谷子、黍子都是連皮磨的。吃時拉的嗓子疼,拉時暫且出不來,憋得臉通紅。莜面魚魚、山藥丸丸、莜面囤囤偶或才吃一次,用爛腌菜湯湯調着吃。
晚飯一般是熬稀粥、蒸酷累。酷累的做法是,把山藥煮熟、捏碎,然後拌上莜面上籠蒸。酷累蒸熟了最好用鍋炒一下。但炒酷累需要油,因此許多人家免除了這道工序。年景不好時,天天晚飯都是小米粥煮山藥蛋,這種吃法叫“猴耍水”。我見過一家最窮的社員,山藥蛋不洗,用搌布擦擦就下鍋了。
入秋,得勝堡家家戶戶齊腰深的大甕裡,腌滿了酸菜。腌酸菜的主要原料是崧根(苤藍)的葉子,俗稱“kuo子菜”。崧根在大同賣了,葉子舍不得扔,隻好自己吃。這樣又老又硬的菜葉子,腌之前必須用開水焯一下。吃時還需用鐵鍋燴,否則咀嚼不動。盡管吃起來滿嘴烏黑,牙齒酸痛,也一直要吃到數伏。裡面起了蛆,也舍不得倒掉。
來了客人,最隆重的待客飯是烙油餅、炒雞蛋。雞蛋一般人家都有,白面常常還要繞村去借。新女婿上門一般是跌雞蛋、下挂面。挂面五十年代還沒有,進入六十年代得勝堡才有了挂面。
1964年四清運動時,大同市郊區
政府派來的幹部都在社員家吃派飯。一天有兩個隊員輪到五舅家了,五舅給他們壓荞面饸饹吃。由于準備的飯少,五舅五妗妗隻顧敬讓着叫客人吃,并向客人诳稱他們已經吃過了。
當時,五舅的幾個孩子都小,也都特别怕父母,所以,未經大人許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但一個個還是禁不住誘惑,圍住人家,眼睛直勾勾地瞅人家吃饸饹。
五舅覺得娃娃們過于日眼的樣子給他丢人了,就先是低聲地、後是“惡狠狠”地喊着讓娃娃們“往外滾”。幾個娃娃灰溜溜地出去了,藏在院牆後面,期待着客人走後,能剩下些饸饹頭子圪節節和調和之類的殘羹冷炙,好讓他們嘗嘗鮮,隻有藍梅一個待在家裡哭着咋也不肯出來。不一會兒,隻見五舅把藍梅抱出家門,徑直走到院牆跟前,把她倒提着一把扔進院牆後面的垃圾坑裡了……
得勝堡的女人不上桌吃飯是傳統,飯熟了給男人娃娃舀飯是天職。女人就在風匣旁邊坐着,大家吃一碗給舀一碗。女人總是最後吃,打掃戰場,大人娃娃剩下的胡亂吃幾口。尤其困難年代,到最後往往盆光碗淨,鍋裡剩點菜湯也要用谷面窩窩蘸幹淨。
聽說共産前,土财主夫婦一般也在竈镬圪嶗裡吃飯,長工們反而很隆重,都盤腿在炕上。也許有人不信,會問:憑啥?
其實也不憑啥,就像你現在雇了幾個裝修工人,你招待不好,人家不給你好好做,會偷工減料,甚至會暗害你。地主打罵長工?長工會給你半夜把糧垛草垛點着,然後就跑的沒影了,你去哪尋?更有甚者會給你引來土匪,那就鼻子比臉也大了。在雁北,沒聽說過地主敢虐待長工的事情,就是為人鄙吝也不行。名聲不好,今後就再也找不到願意為你幫工的人。
直到七十年代末,得勝堡人還用石磨碨面。碨磨是個苦營生,需要不停地繞着磨盤轉圈圈,既枯燥又費力,用不了多久,就會感到頭暈眼花。糧食碨完了,磨膛裡總會殘留半斤到一斤的糧食碎粒。就是這半斤到一斤的糧食碎粒,也經常引得賊娃子光顧。記得兒時的一個夜裡,舅舅家的磨被賊娃子掃了膛。妗妗嗚嗚地哭了,他們全家的心情陰沉了好幾天。
合作化前,得勝堡半數人家都有一口大櫃。大櫃是生活必需品,家裡的衣物都要用包袱皮子包好放在大櫃裡。好人家的大櫃是榆木、水曲柳的,普通人家是落葉松、杉木的。
有錢人家的櫃上擺着鏡子及女人們用的梳頭匣子;條件再好的人家還有撣瓶,裡面插着雞毛撣子。舅舅每年秋天總要編兩個草圈子,放在櫃頂上,每個草圈上放一顆西瓜。妗妗每天都要仔細地擦抹這兩顆西瓜,據說這樣可以放至深冬也不壞。
進入六十年代,木材屬于國控物資。娶媳婦搞不到木材做大櫃,人家不嫁,為了把媳婦哄進家,于是聰明人發明了用水泥來做大櫃。
水泥做大櫃的程序是,在平地上預制好水泥闆材,沒有鋼筋就用廢鐵絲來代替。等到幹燥固化,再搬到家裡組合起來。一個大櫃一塊底,四塊幫,下面還有四個水泥做的腿子。組合時,把交接處預留的鐵絲擰在一起,然後再把裡外縫隙用水泥抹平。待幹燥後,裡外打磨光。外面上漆、裡頭糊紙,就算大功告成了。
唯有大櫃的櫃蓋是木頭的,因為水泥的掀不動。如此制作的大櫃可以亂真。
那些年,得勝大隊分紅時,每個勞動日還要倒貼一毛錢,幹活越多,倒貼越多。後來有些老漢說死說活不下地了。他們說,反正是個吃不飽,我不相信大隊能眼睜睜地看着我餓死。
得勝大隊600多人,有七八十條光棍。舅舅對門院的劉老漢有4個兒子、11個孫子,全家共有5條光棍漢。有一些已經成年了仍是光棍漢。
有個四類分子的長子,快四十歲上還沒說上對象,他有個小妹妹才16歲。正好五台窪也有一戶這樣的人家,經人出面介紹,讓這個16歲女孩退了學,嫁給那戶人家,把那戶人家的女兒換過來與她哥成親。硬扭的瓜不甜,這兩家常鬧别扭。
得勝堡還有一戶人家,哥哥殘廢在家,妹妹為了服伺哥哥,始終不肯出嫁。想為哥哥換個對象,哪怕是聾子瞎子,她也情願跟人家走。可就是沒人肯嫁給她哥。一拖再拖,她已經二十六歲了。
那年堡子灣公社婦聯召開全公社優秀婦女大會,得勝堡硬是把她作為優秀女青年給推薦上去了,說全村人都誇獎她是好閨女。公社婦聯了解清楚情況後,哭笑不得,說,這該咋宣講呢?但是,為了給村幹部面子,她們把她留下了,還給她頒發了獎狀。
直到八十年代,得勝堡人洗臉都用瓷盆或瓦盆,搪瓷盆村民買不起。無論家裡幾口人,都共用一塊洗臉手巾。這種手巾多半是再生布的,又粗又澀。即便這種類似搌布的手巾一般也要用到發黑、發硬,千瘡百孔時才可能換新的。隻有社隊幹部家才有備用毛巾,客人來時使用,之後珍藏。
我沒見過村裡人刷牙。一方面沒有刷牙的傳統,另一方面也刷不起。隻有個别複員兵,因有從部隊帶回來的牙膏,頭幾個月還刷,用完之後就再也不刷了。
那時,得勝堡的大閨女小媳婦們沒有化妝品。講究點的也就是買一盒海缽兒油,用于擦臉擦手。海缽兒油的油盒外形如同海蚌,故而得名。我至今也不明白,裝海缽兒油的殼兒是人造的還是天然的。你說天然的吧,大小咋就能那麼一緻?
所謂海缽兒其實是海邊的一種小動物,學名叫做蚌。鹬蚌相争中的蚌應該就是它。蚌就是蚌,咋叫做海缽兒呢?估計是蚌、缽讀音相近,雁北人說話又不标準,就把海蚌誤讀為海缽兒了。
海缽兒油是不是從海蚌肉中提煉而成,不得而知。我隻知道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雁北鄉間特别流行這種油。海缽兒油不值錢,一盒隻賣一毛錢。可那年月在雁北鄉間,10分工隻掙八分錢,能花一毛錢買上一盒子海缽兒油,已屬于中上等人家了。
大閨女小媳婦買上一盒海缽兒油,藏着掖着地節省着使。逢年過節用一用,出門走親戚擦一下,當然相親時那更是必擦不可了。也有家裡窮的就連一盒海缽兒油也買不起的,出門時,隻好找相好姐妹借用一下了。
說實在的,那海缽兒油并不怎麼香,别說和現在女人們使用的名貴化妝品相比了,就是和現在一般的潤面油相比,也差之千裡。1968年,表妹粉蘭來呼市,母親送給她一盒兩毛錢的“萬紫千紅”,粉蘭欣喜若狂。回村後拿給閨蜜們看,嫉妒死一片人。
六十年代末,大量知青來到得勝堡,才給當地村民帶來了一些文明和科學思想。剛來時女人們見到知青用香皂洗臉就說:“這洋胰子可香哩!洗完水别倒,給我娃洗下。”
開始村民還搞不懂知青早起刷牙時為啥會吐白沫沫,有人還當成新聞到處說:“這些大同娃娃不知日鬼啥,早起用個一頭有毛毛的棍棍在嘴豁豁裡來回擦,像擦溝子一樣,還鼓撅撅地冒白沫沫。唉呀,真日怪!”
後來女生刷牙時,一幫娃娃在旁邊齊聲高喊:“擦溝子!擦溝子!”開始她們不知道喊的是啥意思,等明白過來,氣得叼着牙刷滿街追打這些娃娃。
得勝堡的産婦生産,要撩起席子,墊上過了羅的細土,以吸收血水。三天後,才清理血土,放下席子——稱作“起肉刺”。
得勝堡的女人們很羨慕大同女知青成卷的衛生紙,她們就連草紙也用不起。得勝堡小學的女孩子們常常任由紅潮洶湧,将褲子、凳子,染得一片血紅。大太陽的上午,體育課,站在男生的前方,那種窘困與羞恥,你可以想見。
那時,村裡人有病很少有去醫院的,一來路遠,二來看病得花錢。一般哪疼就在哪拔個火罐子,有的腦門上同時有三個紫紅印印,看着都吓人。一旦病人拔罐吃藥還不見好時,老鄉就以為魂被鬼勾走了,深更半夜滿村遍野地叫魂。一人叫:“××……回來……回來。”一人答:“回來咧……回來。”一聲高一聲低的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以前,人們把第一次煎煮的藥湯叫作正劑,第二次煎煮的則叫作落(讀lào)渣,第三次的叫三落渣。煎過三次以後,已無有效成份,就把藥渣倒掉了。不過事有例外。
小的時候,我家有一個親戚,家境較差,有了病吃不起藥。平時他就到處收集人們家倒掉的藥渣,拿回家後曬幹存放,遇到有個頭疼腦熱時,他也不請醫生看,就把收集下的這些藥渣抓上點兒倒在砂鍋裡煎着吃。
在他的腦子裡,所有的病都是一個“病”,而所有的藥也都是一種“藥”,是“藥”就能治“病”。于是,一次一次地也就把病抗過去了。當然了,這是過去那個年代的事,現在的人聽來,簡直是天方夜潭。
後記:
清·徐繼畲曾作《啖糠詞》,諄諄告誡在晉官員,晉俗儉啬,石嶺關以北寒瘠尤甚,豐年亦雜糠秕,你們可要憐憫這裡啊。他在詩中用通俗的語言寫道:“富食米,貧啖糠。細糠尤自可,粗糠索索刷我腸。八鬥糠,一鬥栗,卻是轉來沙一掬。亦知下咽甚艱難,且用療饑充我腹。今年都道秋收好,囤有餘糧園有棗。一半糠,一半米,婦子欣欣同一飽。昨行都會官衙頭,粒米如珠流水溝。對之垂涎長歎息,安作淘洗持作粥。”
徐在另一首詩《駝炭道》中,則對五台人民艱苦貧窮的生活深表同情,他這樣描述道:“隔巷相呼犬驚擾,夜半驅驢馱炭道。驢行黑暗铎丁冬,比到窯頭天未曉。馱炭道,十八盤,羊腸蟠繞出雲端。寒風塞口不得語,啟明十丈光團圞。窯盤已見人如蟻,燒得幹糧飲滾水。兩囊盛滿捆驢鞍,背負一囊高累累。馱炭道,何難行,歸時不似來時輕。人步伛偻驢步碎,石頭路滑時欲傾。日将亭午望街頭,汗和塵土面交流。忽聞炭價今朝減,不覺心内懷煩憂。價減一時猶自可,大雪封山愁殺我。”該詩可與唐代大詩人白居易詩《賣炭翁》相媲美,讀來讓人潸然淚下,體恤民瘼之情,油然而生。
唐·白居易亦有《村居苦寒》詩,凄婉,催人淚下:“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紛紛。竹柏皆凍死,況彼無衣民。回觀村闾間,十室八九貧。北風利如劍,布絮不蔽身。唯燒蒿棘火,愁坐夜待晨。乃知大寒歲,農者尤苦辛。顧我當此日,草堂深掩門。褐裘覆絁被,坐卧有餘溫。幸免饑凍苦,又無壟畝勤。念彼深可愧,自問是何人。”
注:雁北及内蒙古西部把水瓢稱作勺頭,七勺鍋指鍋中能盛七瓢水。九勺為鍋族序列之首。再大的叫做出勺鍋,視需要定做。冬天村裡殺豬退毛時用的就是出勺鍋。如今雁北鄉間生活水平提高,不再以糠菜為主,家庭人口也減少,大多數人家采用四、五勺鍋。
本文轉載自公衆号“聽老綏遠韓氏講過去的事情”
作者丨韓麗明
編輯: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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