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第七期出了個好劇本。本輪賽制是讓每組參賽樂隊找“女神”合作。新褲子對合作女神的要求是“野,能在地闆上打滾兒”。節目組為他們找來3unshine的Cindy,表演曲目是樂隊2006年專輯《龍虎人丹》裡的《艾瑞巴迪》,主唱龐寬。
節目組不想也不用掩蓋劇本的痕迹,反正本來節目的屬性就是真人秀。沒有剪掉的那抹尴尬,反而為作品的整體效果加分。不管是新褲子主動邀請的Cindy,還是演後彭磊說漏了嘴的“(你是)節目組塞給我們的”,大城市文化精英與十八線小城未完成高等教育的青年,都在這一刻從隔着舞台遙遙相望到牽手跳舞。這樣顯而易見的隐喻足以令人興奮。
事前事後的尴尬是完成這場表演的必須,就像兩條河彙流時的水渦,是真人秀“真”的展示。
花絮裡,音樂節後台帳篷裡新褲子初識Cindy。彭磊問Cindy還有沒有去上大學。Cindy答,隻想唱歌跳舞一直過下去。彭磊就勸她,“一定要上學,不然唱着唱着就沒意思了。”
編導問Cindy樂隊裡最喜歡誰,Cindy嗲嗲地說是“小夢姐”。小夢姐尴尬地笑笑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她們各有一套非常不同的人際交流方式。
幾個鏡頭幾句話,拼出北京中年和小鎮青年标簽化的形象。他們當然有着更豐富的人格,但标簽式的開場簡介最有助完成這場秀。
新褲子,從九十年代走過來的老牌硬紮樂隊。迪斯科癫狂又孤獨,見多識廣後在複古裡找到時髦的觸感。中年人,很可能嘗到過“唱着唱着就沒意思了”的空虛。他們對野性和純粹的向往符合人類運轉周期。
Cindy,安徽小姑娘,出道時吃過很多嘲諷。初見時彭磊用自創的安徽話招呼她,她指出“這不是安徽話”。小姑娘說那次音樂節想看的不是新褲子,是蔡依林的時候,台下的everybody估計又笑得有點尴尬。Cindy對與新褲子合作的感覺是“溫暖”。排練的時候,她說不大出用什麼調唱得舒服。
很明顯,新褲子對Cindy的欣賞和對她之前遭際的鳴不平中,依然帶着善意的優越感,無法抹掉。但正因為這份不僅新褲子有,在場的幾乎所有人也都有的優越感,加上遍布的尴尬,才讓這個作品因其涵義和語境而“超越升華”。一夜之間它成了被很多人盛贊的“行為藝術”“現代藝術作品”,“觸到時代的痛點”。
現實中不會有交集,有交集也很難擦出火花的兩類人,在這裡唱同一首歌,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他們雖然一方是首都文化精英,一方是業務水平一般的流行組合成員,但《艾瑞巴迪》卻超出了精英文化與大衆文化握手的程度。因為嚴格來講新褲子也未跻身主流文化,因此這趟彙流還帶有兩種邊緣人惺惺相惜的寂寞感,兩代人三觀的碰撞,飽足和饑餓的對比。
對節目效果來說,《艾瑞巴迪》是一劑強心針。節目播到現在,儒雅的張亞東和更儒雅的老狼帶來的懷舊氛圍有點太濃了。需要來些讓人不太舒适的東西,才能重新為節目帶來平衡,讓它從老友相聚的溫情裡現出别的色彩。
不太舒适的部分亦是腳本的一部分,它像勺子在黑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音。Cindy在台上的客場感與新褲子全情投入表演間的反差,包括專為Cindy添的“灰姑娘主題”副歌部分,都屬此列。它仿佛傳遞這樣的信息:這裡不是Cindy的舞台。她隻是一個具有符号意義的角色,替換掉原歌中醒神的模拟槍擊聲(但作用相當),邁着有點别扭的舞步,唱着修音也修不到位的歌謠,在這裡扮演與城市、時髦、高雅、舉重若輕、混不吝的反叛互相映襯的角色——十八線、樸實、不知天高地厚、正拼命努力要紅因為退路不妙。
有《艾瑞巴迪》原本飽滿的情緒和精巧的架構在,Cindy的角色若換成當年的羅玉鳳或龐麥郎,大概也能達到相似的效果。
本來寫到這裡就結束了,後來去查了下3unshine的現狀,發展得比大衆預期的順利,作品、形象、氣質皆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把這條背景信息也加進去當作《艾瑞巴迪》的最新反轉,文本涵義就更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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