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是一個讓人心生幻想的詞語。
小時候,總盼望着快點長大,好以成年人的身份在社會上,暢通無阻。
長大後,卻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面對城市的鋼筋森林,隻想一遍遍逃回家中,逃進童年。
但不管我們是期待成長,還是抗拒成長,人總得面對成長,一步步地走出家庭。
甚至,有一些人走得更遠,走到了異國他鄉。
在他鄉漂泊的日子,雖然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但是,孤獨似乎才是這些異鄉人唯一的“朋友”。
在日本的一家商場裡,一個日語不精的中國男孩,穿着賣場的顯眼服裝,拘束地站在人群中。
他想要向客人叫賣,卻不好意思開口說話,隻能傻愣愣地目送客人們走遠。
同事對他的表現,隻得連連歎氣,不住提醒他:“大聲點啊!”
男孩面露窘色,陷入了更大的沉默。
雖然沒有相似的生活經驗,但男孩眼中的緊張和自閉還是一下子打動了我,想起那些與人群格格不入、陷入孤獨的瞬間。
這段尴尬到紮心的畫面,來自電影——
《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
聽到這個長不拉幾片名,可能有一些人要犯情人節檔爛片pstd了。
這不就和那些“好想/可不可以...愛你/不要離開”之類的爛片片名一個調調嗎?
慢着!千萬别誤會。
《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是一部讨論“我們的人生,該如何與孤獨共處?”的電影,講述了異鄉人在人世間漂泊的真實故事。
電影裡沒有狗血戀情,不會刻意煽情,有的隻是細密而真誠的感情。
異鄉人,異世界
上一段說到的“尴尬boy”,便是本片的主人公,李小李(謝承澤 飾)。
他來到日本交換留學一年,因為家道中落,不得不自己打工,承擔生活開銷。
小李的日語不好,加上人生地不熟,找了幾份工作都接連碰壁。
在女同學邱邱(邱天 飾)的介紹下,他來到了一家叫南國亭的中華料理店工作。
店裡基本都是中國人,大家說着熟悉的中文。
這讓小李在異國他鄉,得到了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
隻不過,找到了一個容身之所,并不代表能夠脫離孤獨。
大多時候,每個人還是得獨自面對生活裡的瑣碎。
就像南國亭裡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世界,需要獨自鬥争。
店長管唯(齊溪 飾)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人,在異國他鄉開了一家店,就這麼生猛地在新土壤紮了根。
生猛的表象之下,有着很多不安定。
管唯有一個“秘密”的男友宋哥(宋甯峰 飾),宋哥也在南國亭工作,他總是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
對于外面的世界來說,宋哥是隐身的,他在日本沒有永久居住權。
管唯的身體需要動手術,宋哥甚至沒有一個身份能陪伴她左右,管唯的未來同樣沒有保障,在日本的永駐資格總是拿不下來。
店員趙青木(牛超 飾),與小李年紀相仿。
吊兒郎當的外表下,是一顆敏感又缺愛的心。
他是一個中日混血兒,然而,這個身份帶給他的卻是漂泊。
日本的父親醉酒了,會家暴他;他連軸轉打工賺來的錢,則都寄給在中國的媽媽。
當别人叫他小趙時,他會倔強地用日語糾正對方:“我叫青木”。
他努力地想要得到認可,找到歸屬,卻總是被推開。
還有南國亭唯一的一位日本員工,理惠大媽,照顧着老年癡呆的母親,逐漸力不從心;
踏實的老員工老萬(陳永忠 飾),獨自來到日本打拼,任勞任怨地工作,但偶爾也會地鐵早高峰裡突然崩潰,是很多異國打工人的縮影;
除了南國亭的人,小李身邊很多的異鄉人,也都有着自己的孤獨與困境。
小李的老師(張艾嘉 飾),與自己的丈夫孩子,三個人,分屬三個國度。
本來是三口之家,現在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家。
因為分離太久,都不知道如何再重組到一起。
通過小李的視角,我們看到了這些異鄉人的孤獨和疏離,不管身邊圍繞着多少人,每個人都還似孑然一身,前途未蔔。
影片中有一段對話讓院長記憶深刻。
夜晚,小李騎自行車載着邱邱,邱邱說:“我不想坐在後面,隻看得到後腦勺,看不見表情。”
小李笑着回應:“你坐前面也看不到後面的人的表情。”
兩個人明明伸出手就能碰觸到,卻還是無法踏入彼此的内心深處,就像是《大佛普拉斯》裡的台詞: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
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
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
我們可能不是身處異國,但片中,異鄉人的離異感還是能一下擊中我們。
畢竟,誰沒有過脆弱無助的時候呢?
導演對孤獨感表現得很克制,不會有那種對着鏡頭流淚大喊“我好孤獨啊”的尴尬場面。
片中的孤獨總是沉默的,因此顯得毫不煽情,更能激起共鳴。
官唯動手術的時候,宋哥隻能在醫院外等待,望着晨曦。
兩個人遙遙相望,各自面對自己的困境。
無論身處何處,孤獨永遠橫亘在人與人之間。
朋友,也是家人
說了那麼多孤獨,不代表電影是個“喪”片。
很多時候,是會被治愈到的。
就像真實的生活,雖然孤獨前行是人生的基調,但被我們珍視,支撐着我們前行的,仍然是與他人産生心靈共振的時刻。
在南國亭這家小小的餐廳裡,異鄉人聚到一起,産生了特殊的感情。
有時,類似愛情。
邱邱就像是帶領小李走入日本的一個領路人,她給小李介紹工作,和她一起上課;邱邱也像一束光,給小李單調的留學生活帶來了色彩,會在小李生日的時候,笑嘻嘻地捧出一個蛋糕。
年輕又好看的少男少女,按理來說,應該會發生一些故事。
但是,這些故事卻沒有發生。
小李、邱邱、趙青木,構成了一個穩定而微妙的三角關系,沒人把話說出口,都處在暧昧的情緒裡。
對于他們來說,漂泊在外,還無法去承擔親密關系的責任。
正因為這種感情是如此青澀,三個人的相處才讓人覺得溫暖,有真實的醋意,也有不計較得失的互相幫助。
有時,類似親情。
趙青木和理惠大媽,都是“打工皇帝”,兩人因為家庭原因,需要打幾份工,深知對方的辛苦。
他們互相介紹工作,雖然自己沒什麼大的能力,也在盡可能地“罩”着彼此。
互相鬥嘴,卻又互相關心,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唠叨的奶奶和她調皮的大孫子。
青木為了省錢,會吃便利店的過期飯團。
理惠看在眼裡,多次念叨着這樣會吃出毛病來,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理惠在難得吃到好東西的時候,便會想起那個不好好吃飯的“大孫子”,把東西帶一份給青木吃。
在異國他鄉,我們同樣有了認識更多人的機會。
有時候,隻要你勇敢一點,去敞開心扉,或許會得到同樣真誠的回報。
有人說,朋友是自己主動選擇的親人。
在影片中,這一點表現得淋漓盡緻。
小李在疑似失戀後,悶頭喝酒,直接醉倒。
醉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能走到店長家,抱着店長家的馬桶嘔吐。
一個人的醉态,往往能反映他的真實心境。
小李是一個内向的男孩,卻能在店長面前放下所有防備。
或許對于小李來說,他已經把店長當成了自己的歸屬,能夠排解心中的憂慮。
而這,不就是家人的意義嗎?
南國亭的人們,本身隻是陌生人。
卻因為意外的際遇,相聚在一起,從無到有,産生了美好的感情,帶來親人一般的溫暖。
這種變化,本身就是小小的奇迹。
試想一下,有太多的人天天相見,卻連話也不說一句,而這才是現代生活的常态。
令人欣慰的是,人與人之間,總有“南國亭”這種的奇迹存在。
有時奇迹持續得很長,有時隻在瞬息之間。
這些奇迹本身,讓異鄉人在孤獨的世間,有了支撐與依靠。
漫長的告别
隻不過,所有的相遇,都有離别的時刻。
與孤獨共處,也意味着與離别共處。
在小李為期一年的留學過程中,他就經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告别。
有些告别是事先準備好的,和朋友們好好說了再見。
但有時候,告别是突如其來的。
小李在日本認識了一對經營着理發店的老夫婦。
爺爺總是一本正經,奶奶總是慈祥和藹。
兩人總會手挽手來到南國亭吃飯。
讓人看見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小李注意到他們總是點最便宜的食物,還會主動給他們送上店内招牌的杏仁豆腐。
老夫婦就像是融入日本小鎮的一道風景,年複一年過着不變的生活。
誰也沒想到,老奶奶會突然離世,就像一隻蝴蝶從衣袖飛走那樣,悄無聲息。
小李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錯愕。
倒是老爺爺還能微笑着開玩笑,淡然地面對愛人的離世。
“死亡”這場盛大的告别,年輕的小李還需要時間去學習,這也是我們一生的課題。
在小李離開日本之際,店長對他說:“你這一年好像沒什麼長進啊。”
看起來确實如此,小李還是那個小李,有些自閉,有些緊張。
但小李,确實也有了一點點的改變。
南國亭的人一個個離開,理惠調侃說,店裡的生意,都要被隔壁店的美男服務員們搶走了。
小李聽到後,默默思忖片刻,然後拿着菜單跑到了街上,沖入紛擾的人群中。
他大聲地用日語推銷着南國亭,雖然面部表情還是有些僵硬,比不上旁邊放得開的美男服務員。
但相比一年前,在超市裡說不出話的自己,此時的小李,變得稍微成熟了一些。
——他完成了全片的高光時刻。
即使這個高光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就像告别是突如其來的。
成長,也在這些微小的改變裡,悄然而至。
有一個詞叫“一期一會”,指的是一生中可能隻能和對方見面一次,因而要以最好的方式對待對方。
因為離别的不可避免,我們更需要珍惜每次相遇,不留遺憾地面對生活的際遇。
這也是小李這一年的留學生活,做出的改變。
他從那個木讷被動的男孩,變得主動了一些。
面對人群,他不再把自己排除開來,而是做出了融入其中的準備,與他人建立一期一會的聯系。
影片裡,常用到一句歌詞:我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臉上不會有淚滴。
正是一期一會的含義。
不留遺憾地去相遇,再去離别。
最後,值得一說的是本片的導演——李亘,是一位新人導演。
新人導演的處女作往往是最具私人體驗的,充滿了純粹原始的創作動力。
李亘也不例外,《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的靈感便來源于他本人在日本的留學經驗,是他最想拍的東西。
片中的細節都非常真實,不論是留學生的學習日常,還是中餐廳的後廚日常,沒有抓馬,隻有生活,整部影片很有信服力。
足夠真誠的電影,自然得到了很多大佬的支持。
美術方面,由曾獲金像獎最佳美術導演獎的文念中擔任影片的藝術指導,戛納影展技術獎得主杜笃之擔任影片的錄音指導。
大佬加持,全片卻沒有絲毫匠氣,仍舊透露着一股清新的氣質。
上周,院長在上海組織了本片的線下觀影團,導演和主演來到現場和觀衆進行映後交流。
許多觀衆向主創表達了自己又哭又笑的觀影體驗,雖然這是關于留學生的故事,但當代都市青年都能在其中找到共鳴:
在電影中,我們同時感受到了孤獨感和治愈感。
看完之後,内心是一派明媚的溫暖,就像這個春日。
料峭過後,便是春光。
《如果有一天我将會離開你》正式于今日上映,一起走入影廳,去感受春天的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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