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津安二郎的最後一部電影“秋刀魚之味”中,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話:“All man are alone” ( 所有的人都是孤獨的)。所有的人都是孤獨的,父母,兒子,女兒,老伴,朋友,親戚…他們都是個體生命中的過客,同伴。将自己的快樂,生活,乃至于生命的意義寄予于他人身上,往往是靠不住的。個體的快樂和痛苦各不相通,也常常無法分擔其他個體的快樂和痛苦;更多的時候他們隻是圄于自己的快樂與痛苦,并忽略或傷害他人。即使是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兒子。《生之欲》中,公務員父親渡邊為了更好的撫養兒子,中年喪偶中後一直沒有再娶。熬到快退休的年紀查出胃癌,兒子媳婦隻是一心惦記着自己的退休金。期待養兒防老,無意中聽到兒子媳婦的對話讓他感到非常失望。這信仰坍突然塌,讓老人走向自我追問的路。他試圖做些什麼彌補回失去的時光。
渡邊生命中的一切都被剝奪:兒子,工作,健康。社會學中有由一個名詞“self-identity” (自我定義),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自我定義”,并通過這種方式區别于他人的存在。根據自己的工作(“建築師”“作家“), 自己的社會角色(我是父親,我是母親,我是女兒),等等定義自己。而渡邊此時發現他自我定義的部分已經瓦解分裂:兒子不再需要他,而工作原來是“什麼也不做”。當他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一生竟然毫無意義。
人總想做些什麼對抗命運。女人美容,打羊胎素,希望保留青春。皇帝的仙丹不老藥也都是失敗對抗的證據。今天當我們實實在在體會到時光在身上刻下的痕迹,開始懼怕時間,懼怕這曾經擁有的都化為虛無。我們走向電影書籍尋求前人相似的體驗,走向宗教渴望内心的平靜,走向party尋求集體的狂歡。我們試圖告訴自己,若能踏踏實實的做些事兒,創造些什麼,制造些什麼,這些就是我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證據,也是我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理由”。再往大裡說是存在的“意義”,《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中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在宇宙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餘生以此為傲。《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奧斯特羅夫斯基的一段教誨:“人的一生應這樣度過:再回首往事的後,不因碌碌無為而愧恨,不因虛度年華而羞愧.”
畢業季又到了,校園裡又少了一波可愛的人。想到明年也将畢業,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每天,讓自己離開之前不留遺憾。回到文章開始提到黑澤明對于死亡的思索,他是這麼說的: “我怎麼忍受呼出最後一口氣?這世上有那麼多的事情我要去做。我總是覺得我活得不夠。于是我開始想這些問題,但是這些思索并不讓我悲傷。” 當我們做了些事情,并感覺有所成就的時候,我們就為自己的生命找到了意義。影片後半部分,市政府工作了三十年的渡邊,死前選擇為百姓做了一件實實在在的事,然後幸福的死去了。
影片中,東京夜生活有一個鏡頭印象非常深刻。舞廳中,樂手們在高台上或吹或鼓,舞池裡密密麻麻的人,黑壓壓的人頭,蟻群般湧動。渡邊也在其中,被一名舞女摟着。他眼睛茫然無措。即使在人群中,即使軟玉在懷中,仍沖不淡個體的孤獨。 “虛假”的歡樂和忘卻之後,隻是更深的痛楚。這及時行樂剩下的也是孤獨。生命如蝼蟻,萬物如刍狗。
糊裡糊塗未經自己允許便由父母帶到人間,求生,奮鬥,求偶,求傳種,求這,求那,最後兩腳一抻。糊裡糊塗來,糊裡糊塗去。而生命,其實沒有任何意義(meaningless)。在其過程中,我們尋找生命的意義,尋求工作活着的成就感和存在的目的,其目的也是為了“利生”。享受人生是人類的義務,人必須對生命有貪念,享受人生的貪念是美德。說得通俗一點即為了自己活得好一點,活得開心一點。
雪夜中唱歌蕩秋千的老人分外動人,宛如一個生命的符号。老人的歌聲催人淚下:生命多短促,少女快談戀愛吧;趁紅唇還沒褪色前,趁熱情還沒變冷……人隻能在自己的生命發生巨變(大病、将死)之時才能進入到另外一個層次。可是這惶惶的人生過後,我們又能抓住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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