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錢子琴

一天下午，晴好的天氣，湛藍的天空，飄着幾朵白雲。

我帶外孫在小區裡玩兒，有個一塊兒玩的小朋友在外面玩膩了，總嚷着要回家，小朋友的奶奶多次變着法的哄，卻遲遲不願意回去，老是重複同一句話：“你媽在家呢！咱們在外面玩一會，再玩一會。”

聽口音也是外地來此照看孫子的，看外表原就是樸實的農村婦女。我此時就小心眼兒揣測：莫非婆媳關系不好，不願長時間同處一室？莫非……

估算那個小朋友纏磨他奶奶快一個多小時了，我家的小朋友連鎖反應也要回家。我說：“太陽落下去了，氣溫開始下降了，那咱們都回家吧！”

我正要走，那位小朋友的奶奶對我說：“他媽媽是醫生，昨天晚上夜班，直到今天下午3點多才回家，一直在工作，太累了，小孩在家裡吵嚷，我把孩子弄出來，多在外面玩一會，讓他媽媽好好睡一覺。”

此時我突然想起魯迅先生的《一件小事》裡的那段話： “我這時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他滿身灰塵的後影，刹時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須仰視才見。”

“ 同病相憐”啊！這情況與我家是何等的相似。我來照看外孫快兩周了，我隻和女兒正兒八經同在餐桌上吃了一頓飯，吃飯時她和我聊聊她的工作，看她又瘦了的臉龐我很是心疼。

一天晚上，外孫睡覺前問我：“姥姥，媽媽呢？”我答：上班去了。次日上午又問：“姥姥，媽媽呢？”我還是同樣的回答。小孩子沒睡醒，小孩的媽媽上班去了，小孩子晚上睡了，小孩的媽媽仍沒下班。

還有一天，女兒上白班，早上7點出門，應該晚上六點下班，但是她一直工作到晚上10點才下班。回家前給我打電話，問我家裡還有沒有吃的，她沒吃晚飯。我說有，然後我趕緊給她做了一碗青菜炝鍋面條，荷包上一個雞蛋，等她到家正好吃，女兒感動地連連說：“真好吃！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條。”

我笑着說：“如若你這般講話被外人聽見了，一是别人認為你沒吃過其他好吃的面條。二是讓蘭州牛肉拉面、油潑面、岐山臊子面、武漢熱幹面、臨清十香面、意大利面……情何以堪？！你真是饑不擇食的典型啊！”

跟女兒聊起最近總不能按時下班回家的原因，說一個原因是冬天到了病人就增加，另一個原因是收了幾個病情複雜的患者，很是費心，人命關天，不能有絲毫的懈怠馬虎。

接着說，那天我和外孫離開了那祖孫倆，我帶外孫回家，到了門口，突然發現身上沒帶鑰匙，我記得真真切切帶了鑰匙的，因為每次出門前我都要故意問外孫：“姥姥出門前要帶什麼？”小朋友很配合地回答：“眼鏡、鑰匙、手機。”

因為我近視眼，一直戴着近視眼鏡，老了又添了花眼，眼鏡總是摘摘戴戴，有時忘了戴，出門往遠處看什麼都是模糊的。以往從沒忘過拿鑰匙，難道是丢了？

丢沒丢是後話，我想到的是先去附近女兒上班的地方找她要鑰匙，她是絕對沒空給我們送鑰匙的。小孩兒的爸爸下班到家還得一個多小時，外面太冷，我們不能等。我對外孫說：“咱倆去找媽媽要鑰匙。”

小朋友一聽說去找媽媽，高興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地嘴裡不停地說：“找媽媽去喽！找媽媽去喽！”。

其實我也不知道女兒在哪一棟樓裡工作，到了她單位的院子裡，我就打電話告訴她我們的位置，讓她送鑰匙過來。還不錯電話一次接通，女兒馬上跑下樓向我們飛奔而來，小朋友大老遠看見他媽媽往我們這邊跑，他也撒腿跑向他媽媽，随跑随喊：“媽媽！媽媽！”

小朋友以為或者我也以為他會得到他媽媽的一個大大的擁抱或者親吻，沒成想，小朋友的媽媽在距我們40多米遠的地方，将鑰匙使勁地抛向我們，随即她就像藍天上的一朵兒白雲被風吹走一般，不見了蹤影。

小朋友跑在我前面從地上撿起的是幾個冰涼的“鐵棍兒”，站在冷風中淩亂。

他問我：“姥姥，媽媽穿的是什麼衣服？媽媽去哪裡了？媽媽幹什麼去了？”

外孫一連串的問話，我都來不及回答。

外孫長這麼大，從沒去過他媽媽工作的地方，也沒見過媽媽穿工作服的樣子，隻知道他的媽媽從這裡上班。

12月6日是外孫三周歲的生日，他的姥爺開車五個多小時趕來了，缺席的仍是他的媽媽。

這好像就是現代年輕人工作的常态或者寫照吧！我僅囑女兒牢記她的職責和使命，做一個合格的受人尊敬的好醫生。

（錢子琴，山東省臨清市人，農行退休。）

壹點号玉河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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