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這部小說的成功之處,在于它描寫對象的特殊。這種特殊性,是基于封建社會的特性,生活在男權社會,無論多麼優秀的女性,終究隻能成為男人的附屬品,而《紅樓夢》,則一反常态,它打破了舊例,旗幟鮮明地将女性的地位提高到了曆史的舞台。
在《紅樓夢》中,描寫了衆多的女性,她們因為身份地位的不同,被分成了三個等級:金陵十二钗正冊、副冊和又副冊。
在正冊之中,林黛玉與薛寶钗共用一首判詞,相當于并列金陵十二钗正冊之首;而在副冊之中,位居第一的是香菱;無論是林、薛,還是香菱,在原文中,她們都是具有特色,擁有亮點的女子;然而,位居金陵十二钗又副冊第一的晴雯,卻似乎具有争議性。
這個讓人讨厭,最終被掃地出門的女子,憑什麼能夠位居金陵十二钗又副冊之首呢?相信,這是許多朋友心中的疑惑。
閱讀《紅樓夢》,往往會随着年齡和閱曆的不同,而得出不同的認知,對其中人物的喜好也會随之改變。相信,有不少朋友打心裡,會輕視晴雯,并由此,否認她位居又副冊首位的事實。
作為曆經十年,删減五次的文學創作,作者在設定晴雯這個人物之時,是從那幾個方面來考慮的?也許,接下來所說的這三點,能夠給朋友們提供探讨性的建議。
一、晴雯可憐的身世。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在秦可卿的房間夢遊太虛幻境,他所看到的金陵十二钗上中下三冊,統統屬于薄命司,何謂薄命司?顧名思義,就是紅顔薄命之意。
因此,能被選入薄命司的,都是身世可憐的女子,而晴雯尤甚。
對于晴雯的身世,原文描述得非常簡單,僅交代了在她十歲的時候,被賣到了賴嬷嬷家作丫鬟。因為賴嬷嬷經常帶着她出入榮國府,面見賈母,晴雯才得以成為了賈母身邊的丫鬟。
在榮國府中,存在着衆多的丫鬟,有幾代人都是奴才身份的家生子奴才,比如紫鵑、鴛鴦;也有從小出于家庭條件的原因,而被賣進榮國府的,比如襲人;但是,卻很少有如晴雯這樣的,是在十歲的時候,才成為一名丫鬟。
若放下今天的社會,十歲的女孩顯然是懵懂無知的,但是,在封建社會之中,十歲的女孩早已顯得成熟了。比如林黛玉初進榮國府,陪伴在她身邊的丫鬟雪雁,就是十歲,也就是說,這個年齡的女孩,已經具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
晴雯在成為丫鬟之前經曆了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我們從她樂觀的性格,從她具有一手出色的針線活來看,似乎,她不會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因為作為封建社會之下優秀女子最基本的針線活,尋常百姓家根本教不出如晴雯這樣優秀的女子。
如此一來,我們大概能推測出,晴雯是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中,在曆經家庭突變後,才不幸成為了一名丫鬟。也是因此,縱觀《紅樓夢》前八十回,我們在晴雯的身上,看不到一絲奴性。這即是她可憐身世的寫照,也是她終究不被榮國府這個小型社會所容的本質原因。
二、晴雯優秀的資本。
作為金陵十二钗又副冊首位的晴雯,其本身的條件是優秀的。她的優秀,不僅僅是擁有一手出色的針線活,還包括容貌出衆。
晴雯的容貌,在榮國府衆多丫鬟之中,是最優秀的,對于這一點,王熙鳳就曾說過:若論樣貌,整個府裡的丫鬟,或許都比不上她。
午睡過後神情懶散的她,突然被丫鬟叫到了王夫人的面前。面對這個丫鬟,即便王夫人如何厭惡她,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是漂亮的,所以給了她一個“病西施”的稱号。
而在這之前,當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的面前提起晴雯時,王夫人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同樣符合這一點:那個水蛇腰、眉眼像你林妹妹的。
在封建社會的大家族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男人的标配:“賢妻美妾”,或許,賈母之所以在短短的幾次接觸中,就認可的晴雯,并特意将她賜給賈寶玉,就是有意給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培養未來的小妾人選。
從古至今,美都是一種賞心悅目的存在。即便對于惡人而言,同樣如此。
三:晴雯單純的性格。
《紅樓夢》這部小說,不僅文字優美,在文學思想上,其實也有諸多的突破,比如“男尊女卑”的思想;比如“女子無才便有德”的思想,比如森嚴的等級制度;比如對仕途經濟學的貶低。
作為一名合格的丫鬟,她應該是忠于主子,泯滅人性的奴才。然而晴雯卻是特例,似乎縱觀《紅樓夢》前八十回,我們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絲的奴性。
在收拾賈寶玉的衣服時,她不小心摔壞了寶玉的扇子。做錯了事,遭到主子的數落,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然而,對于晴雯而言,這卻是無法忍受的。
她絲毫沒有顧及寶玉作為主子的身份,也絲毫沒有顧及寶玉此時的心情,而是公然同他争吵,這是衆多丫鬟之中少有的一幕。
偏生晴雯上來換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
寶玉因歎道:“蠢才蠢才!将來怎麼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狠,行動就給臉子瞧。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們的不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時連那麼樣的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着了。何苦來!要嫌我們就打發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到不好?”
面對寶玉的數落,晴雯不僅反應劇烈,其伶牙俐齒,也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主子賈寶玉如此,對上司襲人同樣如此。
當她與寶玉争吵,襲人聽見忙着出來勸架之時,僅因為一時口快說了一句“我們”,便遭到了晴雯的攻擊,并絲毫不顧影響的抖出了襲人與賈寶玉見不得光的勾搭。
當然,目中無主子,無上司的丫鬟,并非就是單純的。晴雯的單純,更多地體現在職場之中。
《紅樓夢》看似圍繞賈寶玉的風花雪月,看似描寫大觀園的歡聲笑語,但當我們深入去體會,卻能透過這些本質,領會出人情世故。
作為職場上的一分子,晴雯是失敗的,作為被賈母看好的丫鬟,在怡紅院中,卻沒有一個交心的閨蜜,在整個榮國府中,名聲也臭得出奇。
回顧她在榮國府短短的五年時間,我們會發現,她之所以不具有人緣,不具有群衆基礎,完全是源于“單純”二字。
比如,賈寶玉被打期間,她受寶玉的囑托給林妹妹送去兩塊舊的手帕。在封建社會,男女之間私相傳遞信物,對名聲的影響是巨大的。
賈寶玉不過無意之中,錯把襲人當成林妹妹傾述了一番内心的肺腑之言,卻讓她吓得魂飛魄散,寝食難安,如此一對比,我們便能看出,晴雯的心有多大。
同樣,晴雯與襲人,是處于同等條件的職場對手,她們看似和氣的背後,其實存在着不可調和的利益沖突。
晴雯對于投靠王夫人,得寵寶玉的襲人,雖然也曾打趣過,吃醋過,但本質上,她卻将襲人當成自己的姐姐。所以李嬷嬷來到怡紅院,看見桌子上放的一碗糖蒸酥酪,正要吃的時候,遭遇到了晴雯的呵斥:快别動,那是寶玉留給襲人吃的。
一個是賈寶玉的奶媽,一個是襲人,若放在其他丫鬟身上,面對這樣的一幕,會如何選擇?
晴雯的單純,同樣體現在她對芳官的包容。這個原本戲子出身的丫鬟,在賈寶玉的寵愛下,俨然成為了怡紅院的大姐大,在賈寶玉的生日宴會之上,連一向善于僞裝的襲人,都誠心擺了芳官一道,将喝醉的她親手扶到了寶玉的榻上。
而晴雯呢?當芳官因為洗頭水,同幹媽何婆子争吵後,她竟然親自為她梳了一個慵懶的裝。
晴雯的單純,除了對姐妹情誼的深厚,還體現在她為人處世的一面。
襲人因為母親去世暫離怡紅院,正巧遇上了墜兒偷玉。作為失主的平兒為了怡紅院的名聲,特意親自來到怡紅院囑咐麝月,不要張揚此事。
然而,晴雯得知後,不僅絲毫沒有顧及怡紅院的名聲;同樣,也沒有顧及平兒的一番苦心,而是私自将她攆出了榮國府。
攆走墜兒對于晴雯而言,其實并沒有任何的好處,她所做的這一切,完全是出于“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本能。
賈寶玉第一次穿着雀金裘參加王子騰的生日宴會,不曾想被燙了一個窟窿,宋媽媽拿着這件衣服,讓下人跑遍了整個京城,也沒能找到一個會修補這件衣服的人。
而此時此刻,晴雯正處于病中。當她面對唉聲歎氣的寶玉時,選擇了帶病徹夜修補雀金裘,修補完成的那一刻,她也倒下了。
相比晴雯對寶玉的付出,襲人在這一方面顯然要遜色得多,曾經因為寶玉無心之中踢了她一腳,因此吐了一口血,她都生了悔恨之心。毫無疑問,若這樣的事放在她的身上,她必然不會如晴雯這樣的拼命一搏。
小結:
作為一名丫鬟,晴雯誠然算不上合格,因為在她的身上,缺少了應有的奴性,應有的忍耐。作為一名丫鬟,生活在怡紅院這個鈎心鬥角的職場之中,她也不具有一名職場女性的基本條件。
她尖酸刻薄,她目中無人,她以大欺小。然而,盡管她的身上有着諸多的缺點,但當我們合上《紅樓夢》這本小說,在腦海中回憶起她的點滴時,卻依然會會心一笑。
這說明什麼?想來,就是因為她的存在,酷似我們曾經單純的年少輕狂吧。
這個原本深得賈母的認可,原本最有資格成為寶玉小妾的丫鬟,直到被攆出賈府,奄奄一息之時,面對寶玉,依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隻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沒有柔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癡心傻意,隻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憑空裡生出這一節話來,有冤無處訴。”說畢又哭。
或許,這樣的晴雯,确實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可憐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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