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賞析:首句即破題面“古原草”三字。多麼茂盛(“離離”)的原上草,抓住“春草”生命力旺盛的特征,可說是從“春草生兮萋萋”脫化而不着迹,為後文開出很好的思路。就“古原草”而言,何嘗不可開作“秋來深徑裡”(僧古懷《原是秋草》),那通篇也就将是另一種氣象了。野草是一年生植物,春榮秋枯,歲歲循環不已。“一歲一枯榮”意思似不過如此。然而寫作“枯——榮”,與作“榮——枯”就大不一樣。如作後者,便是秋草,便不能生發出三、四的好句來。兩個“一”字複疊,形成詠歎,又先狀出一種生生不已的情味,三、四句就水到渠成了。
2、“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是“枯榮”二字的發展,由概念一變而為形象的畫面。古原草的特性就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它是斬不盡鋤不絕的,隻要殘存一點根須,來年會更青更長,很快蔓延原野。作者抓住這一特點,不說“斬不盡鋤不絕”,而寫作“野火燒不盡”,便造就一種壯烈的意境。野火燎原,烈焰可畏,瞬息間,大片枯草被燒得精光。而強調毀滅的力量,毀滅的痛苦,是為着強調再生的力量,再生的歡樂。烈火是能把野草連莖帶葉統統“燒盡”的,然而作者偏說它“燒不盡”,大有意味。因為烈火再猛,也無奈那深藏地底的根須,一旦春風化雨,野草的生命便會複蘇,以迅猛的長勢,重新鋪蓋大地,回答火的淩虐。看那“離離原上草”,不是綠色的勝利的旗幟麼!“春風吹又生”,語言樸實有力,“又生”二字下語三分而含意十分。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說此兩句“不若劉長卿‘春入燒痕青’語簡而意盡”,實未見得。
3、此二句不但寫出“原上草”的性格,而且寫出一種從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的典型,一句寫枯,一句寫榮,“燒不盡”與“吹又生”是何等唱歎有味,對仗亦工緻天然,故卓絕千古。而劉句命意雖似,而韻味不足,遠不如白句為人樂道。
4、如果說這兩句是承“古原草”而重在寫“草”,那麼五、六句則繼續寫“古原草”而将重點落到“古原”,以引出“送别”題意,故是一轉。上一聯用流水對,妙在自然;而此聯為的對,妙在精工,頗覺變化有緻。“遠芳”、“睛翠”都寫草,而比“原上草”意象更具體、生動。芳曰“遠”,古原上清香彌漫可嗅;翠曰“晴”,則綠草沐浴着陽光,秀色如見。“侵”、“接”二字繼“又生”,更寫出一種蔓延擴展之勢,再一次突出那生存競争之強者野草的形象。“古道”、“荒城”則扣題面“古原”極切。雖然道古城荒,青草的滋生卻使古原恢複了青春。比較“亂蛬鳴古塹,殘日照荒台”僧古懷《原上秋草》的秋原,就顯得生氣勃勃。
5、作者并非為寫“古原”而寫古原,同時又安排一個送别的典型環境:大地春回,芳草芊芊的古原景象如此迷人,而送别在這樣的背景上發生,該是多麼令人惆怅,同時又是多麼富于詩意呵。“王孫”二字借自楚辭成句,泛指行者。“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說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懷思行遊未歸的人。而這裡卻變其意而用之,寫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增送别的愁情,似乎每一片草葉都飽含别情,那真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這是多麼意味深長的結尾啊!詩到此點明“送别”,結清題意,關合全篇,“古原”、“草”、“送别”打成一片,意境極渾成。
6、全詩措語自然流暢而又工整,雖是命題作詩,卻能融入深切的生活感受,故字字含真情,語語有餘味,不但得體,而且别具一格,故能在“賦得體”中稱為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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