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7
在這座城市裡一直有一支遊牧民族及其文化在傳承
在沈北新區,不僅是錫伯族的傳統文化在傳承,保護曆史文化遺産的觀念正在日益深入人心。
正是由于各個民族不同的文化特點,才共同構成了一個國家豐富多彩的文化體系,我們常用重工業基地、國際化都市來形容現在的沈陽。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座城市裡一直有一支遊牧民族及其文化在傳承。聽錫伯族老人講述古老傳說,坐在農家炕頭上抓“嘎拉哈”,遊覽雙州古城遺址……文化的力量在于血脈的延續,而今,在沈陽市沈北新區,有關錫伯族彌足珍貴的文化記憶又漸漸地明晰起來。
反哺故鄉
事情的開始,是一對錫伯族夫婦肩負曆史使命回到心馳神往的遙遠故鄉,在沈北新區尋找自己民族記憶的根脈。
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盛京(今沈陽)所屬十五個城抽調1016名錫伯族官兵連同眷屬3275人奉命西遷屯墾戍邊,遷移伊犁。時光流逝,伊犁錫伯族現有人口大多居住在察布查爾境内,都是西遷錫伯族人的後裔。
1997年,沈陽興隆台錫伯族鎮黨委書記傅永林和鎮長關餘安一行帶着對錫伯族鎮未來籌劃的思考,來到了錫伯族的另一個故鄉——新疆察布查爾錫伯自治縣。
讓傅永林等人驚訝的是,伊犁錫伯族說話不但仍存有當年盛京的鄉音,而且完整地保存了自己的文字、生活方式和習俗文化。這塊保留完好的文化遺産,也讓傅永林等人感到一絲焦慮,因為雖然沈陽是全國最大的錫伯族聚居地,但是懂錫伯語言文字和歌舞等藝術的人卻屈指可數。怎麼辦?經過一番思考,他們決定,為了使錫伯族民間文化在沈陽後繼有人,請察布查爾縣選派錫伯族的“文化使者”到沈陽傳播錫伯族文化。
幾經籌劃,1999年末,一封發自沈陽興隆台錫伯族鎮 “邀請精通錫伯族文化的志願者”的聘書抵達察布查爾縣教委。縣教委接到聘書後立即向縣裡相關領導彙報情況,此事得到高度重視。本來此次招聘的範圍僅限定在教育系統,但縣裡認為要推薦就推薦最好的,于是原在縣文工團任職的肖昌、文蘭夫婦脫穎而出。
肖昌、文蘭都是上世紀50年代出生于察布查爾縣并在這塊土地上長大的錫伯族後代,上世紀70年代,兩人相繼進入縣文工團,繼而成為團裡的骨幹。結為夫婦後,兩人攜手堅定地沿着民族藝術之路一直走到了今天。肖昌多才多藝,不僅是一個歌手、一名舞者,同時也是一位詩人,對錫伯族文化有很深的研究,還在設計本民族服裝方面有較深的造詣;文蘭則像一隻百靈鳥,美妙的歌聲和曼妙的舞姿讓人印象深刻。他們不但懂得本民族的語言、文字,還懂民族藝術,成為東歸文化使者最适合的人選。
2000年3月,肖昌夫婦還有他們的兒子肩負傳播和重振錫伯族語言與文化的使命啟程,作為民族音樂、歌舞、文學等方面的擅長者,他們要用民族文化的精髓來反哺自己的故鄉。
很快,夫妻二人分别站在了興隆台錫伯族鎮中心小學和黃家錫伯族鄉小學的教室裡,把久違的民族文字寫在故鄉的黑闆上,語言回應在故鄉的教室裡,萦繞在故鄉的山水間。
剛開始,孩子們面對自己祖先創造的語言文字,陌生得像一門“外語”,毫無興趣,夫婦二人編了字母歌,将錫伯族的古老遊牧與狩獵生活情景繪成圖畫故事,唱給、教給孩子們聽,死闆的教學一下子活泛起來。孩子們為祖先及民族曆史倍感驕傲的同時,也對學習民族的語言文字和歌舞藝術産生了濃厚的興趣。自從學校開設了本民族語言課,兩個鄉的鄉親們臉上都多了一份光彩與神韻。每天,下班和從田間耕作收工的大人們,走進小學時聽到肖昌和文蘭夫婦領着孩子發出的朗朗讀書聲,都要情不自禁地駐足聽上一陣子。肖昌夫婦的時間每天都排得滿滿當當,教語言文字,教音樂、舞蹈,還組辦了“慕客登少兒藝術團”。 “慕客登”是錫伯(滿)語稱呼的“盛京”。
八年時間裡,肖昌夫婦利用各種形式把文化傳播工作幹得相當出色。不僅如此,肖昌夫婦到沈北新區任教,還實現了兩地文化與經濟發展的“雙赢”。據不完全統計,自2001年以來,沈陽與新疆伊犁等地的文化旅遊及經貿部門聯系多達上百次,上千名伊犁錫伯族人後裔回沈陽祭拜家廟、尋根問祖,共尋發展大計。每當他們離開沈陽之前,都不忘包一包故鄉的泥土帶走。回到伊犁,就馬上将一包包的“故土”分成多份兒,贈送給老人。
有人說,肖昌夫婦是244年前西遷族人的後裔,更是244年後東歸遼沈不辱使命的錫伯文化的傳人。
為傳承文化遺産“守夜”
如今,在沈北新區,随着錫伯族語言文字及歌舞的複活,錫伯族古老的風俗及許多特色的民族文化及具有幾百年曆史的手工藝,也開始悄然重現。普通百姓為文化遺産 “守夜”的現象正在增多。
錫伯族崇拜“喜利媽媽”,傳說“喜利媽媽”在亘古時代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民族英雄,她率領須蔔(即錫伯)人,經過數年征戰,營救出990名童男童女,為錫伯人和睦相處,繁衍生息作出了重大貢獻。 “喜利媽媽”漢譯為“子孫媽”。 “喜利”,錫伯語意為延續;“媽媽”,娘娘神,意思是有了女祖宗娘娘神的保佑,子子孫孫才能不斷地繁衍生息,所以曆史上錫伯族家家供奉“喜利媽媽”。
記者在沈北新區采訪,在吳吉山、吳恩忠等老人的家中都看到了供奉的 “喜利媽媽”。沈北新區文化館館長李庚認為,從信仰的角度看,“喜利媽媽”是錫伯族對遠古時期母系祖先的崇拜,是錫伯民族之魂,是聯結民族精神的紐帶;從家譜角度看,她是結繩記事的家譜,有着鮮明的錫伯族特色;從文字學角度看,她是世界上古老的結繩記事之範例。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善良的男人叫阿罕,但是他很憨厚,有些愚鈍,為了鍛煉阿罕的智慧,父親給阿罕出了道難題……”在沈北新區黃家錫伯族鄉大孤家子村,54歲的陶麗紅聲情并茂地講述着她兒時多次聽過的故事《阿罕的媳婦》。
一屋子人被富有懸念的故事深深吸引,全都屏息靜聽。及至故事講完,人們仍在津津有味地回味着。陶麗紅的媽媽叫關玉竹,在當地非常有名氣,是在沈陽的錫伯族民間故事的傳承人之一。陶麗紅說,她隻是重複媽媽講過的那些故事,一遍遍地把故事講給孩子們聽。陶麗紅告訴記者,從古到今,錫伯族人講述的自己祖先傳奇的往昔,經過曆代口口相傳,形成了今天的錫伯族民間故事,錫伯族人稱傳說故事為“講古人兒”。錫伯族民間故事内容豐富,題材廣泛,曆史跨度大,無論幻想型故事或生活故事,都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藝術感染力,能夠反映出自己民族的精神。
其實,在沈北新區,不僅是錫伯族的傳統文化在傳承,保護曆史文化遺産的觀念正在日益深入人心。
43歲的關維穎是沈北新區蒲河學校的美術老師,作為關氏皮影的第五代傳人,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該校荷尖皮影戲社的負責人。
皮影戲又叫“影子戲”、“燈影戲”,用獸皮或紙闆刻制成人物剪影,通過精巧的景物布局,色彩絢麗、造型逼真的道具來襯托人物形象,展示故事情節,是一種融繪畫、雕刻、音樂、詩歌等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
關氏皮影是遼北皮影的代表,已傳承200餘年。為弘揚民族文化,使祖輩開創的關氏皮影後繼有人,關維穎等關家後人除自身努力學習皮影外,還将皮影作為教育資源引入蒲河學校的美術課堂。關維穎給學生們講如何觀賞皮影藝術,教學生們用紙做皮影,組織學生們将語文課《會搖尾巴的狼》、品德課《小羊過橋》、寓言故事《東郭先生》等改編成皮影戲,寓教于樂。關維穎還主編了皮影戲校本課程教材,不但講如何做皮影,還講如何“耍”皮影。
現在,他主持的“十一五”遼甯省教育科研課題“以皮影為紐帶的校本課程開發與研究”已經通過驗收。關維穎告訴記者,現在,蒲河學校的孩子們都很喜愛皮影戲,荷尖皮影戲社的小演員們參加省、市、區的演出還獲過獎。孩子們的加入,使這門古老藝術的傳承發展現出一絲曙光、一絲希望。目前,蒲河學校被沈北新區确定為關氏皮影傳承基地。
2006年,關氏皮影、抓“嘎拉哈”被列入沈陽市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産之列;2007年,“喜利媽媽”被列入沈陽市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産之列;2008年,錫伯族民間故事即“講古人兒”、張氏皇苑龍被列入沈陽市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産之列。
保護民族文化的DNA
匡算表明,沈陽市現有5萬多錫伯族人口,其中沈北新區有3萬多人,他們主要集中在興隆台錫伯族鎮、黃家錫伯族鄉和石佛寺朝鮮族錫伯族鄉。
據沈北新區文體廣電新聞出版局副局長仇興輝介紹,近年來,沈北新區先後投資2000多萬元建錫伯族西遷紀念館、西遷廣場、牌樓、群雕等,搞紀念活動,旨在追懷曆史,弘揚錫伯族文化,增強沈北新區的文化底蘊,豐富當地群衆的文化生活。目前,錫伯族文化的挖掘、傳播工作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并運籌組建錫伯族文化研究基地,進一步促進地區經濟特别是旅遊文化的發展。通過傳播錫伯族文化,群衆在不斷地感知、認同、接受,并轉化在保護傳統民族文化的自覺行動上。
作為錫伯族的一員,省檔案館曆史一部主任何榮偉認為,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和傳統,正是由于各個民族不同的文化特點,才共同構成了一個國家豐富多彩的文化體系。可以說,一個民族的文化和傳統能曆經千百年流傳到今,就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社會在發展,但這不意味着對曆史的否定,錫伯族文化富含健康有益的東西,應加大保護力度,以使其流傳下去。同時,社會在發展,民族文化不可能原汁原味地流傳下來,這就更加凸顯出傳承、延續的意義,以及挖掘、搶救和保護工作的重要性。
省委黨校曆史學教授王建學說,沒有過去和現在,就沒有未來,非物質文化遺産是一個民族文化的DNA。一半的中華文化延續的生命線便是代代相傳的傳承人。如果傳承人沒有了,活态的文化便立即中斷,剩下的隻能是一種純物質的“曆史見證”了。因此說,不讓任何一項重要的遺産失去傳承,讓每個民衆都有保護意識和參與意識非常重要。從目前我國保護工作的現狀來看,主要還處于政府完全主導,大衆保護意識逐漸喚起的階段,還需要社會各界尤其是民間力量進一步積極認同和廣泛參與。隻有全民認識到保護文化遺産是曆史賦予每一個人義不容辭的使命,文化遺産的保護才能真正持久、深入。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