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個事件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同一趟地鐵,同一節車廂,相同的座位,時隔一個月,同一個人,用同樣的方式,做了同樣的事情。
為什麼能記住這個人?因為前後兩次,特别是第一次,期間受到的震驚,當時做出的決定,事後的感慨和憤怒,都讓我記憶尤深。
先來看第一次的經過。
時間:一個月前,油菜花初放的時節
地址:杭州地鐵一号線,末節車廂
我的座位在門邊,有扶手的一側,閉目養神聽書。雖是下班高峰,但過了火車東站後人不算多,坐滿,少有幾個站立。
記不清那人是從哪一站上來的,大約是火車東站到客運中心之間的某一站。
因為人少,隻掃了一眼,很容易就注意到那人——很年輕,大約20多歲,中等身材、瘦、胡子沒修、不修邊幅,主要是氣質。就像小時候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從農村來的,誰小時候得過某些疾病導緻動作有點走形一樣。此處不帶任何歧視,但确實一眼就能看出跟普通人的不同。
還有就是沒戴口罩。
乘坐地鐵戴口罩是常識也是規定。
上來就東張西望,看到沒有座位就靠在車廂末端角落,把手機聲音開到很大。
包括我在内的乘客隻是看了眼,沒有其它反應。畢竟不戴口罩是你自己不顧防護,手機聲音大,我們都戴耳機就是。
地鐵發動。
因為人少,安全員過來巡視,被手機聲音驚動,提醒他戴口罩。
那人應該是聽懂了,拿出口罩挂在耳朵上,遮住下巴。
安全員提醒他把口罩拉上去。
那人笑了,轉過去,沒有照做。
安全員提醒再三,又不好動手,隻能用對講機通知同伴。
下一站到站,地鐵停下,門開,另一位女性乘務員上來勸說。
那人看到是女乘務員,用手去推。
當時我并未多想,以為他隻是某些方面不太清楚。
女乘務員大概也看出來了,就用手比劃,指導他如何戴好口罩。
那人隻是笑。
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應該是聽懂了,但就是不肯照做。
女乘務員見磨蹭下去會耽誤地鐵行駛,就想把他請下車。
那人死活不肯。
這時又來了一個男乘務員,一起勸說。
那人見對方是兩個人,這才把口罩往上拉,勉強蓋住嘴和鼻孔。
是鼻孔,不是正常地遮住下半個鼻子。
兩位乘務員以為他聽勸了,下車。
地鐵再次發動。
我以為事情到此為止。
車廂末端新上來一個女子,30多歲年紀,靠着車壁看手機。
那人走過去,拍拍她的胳膊。
女子以為他要問路,就指指車廂壁上的地圖告訴他下一站是哪裡。
那人完全沒聽女子在說什麼,隻是盯着女子挂在胳膊上那個挺好看的包,還用手指指,意思是給他看看。
女子頓時警覺,臉色一沉,不再多說,走到車廂另一頭。
不得不說有閱曆的人警惕性就是高。
那人見她走了,也不在意,繼續看手機。
車上有不少乘客看到這一幕,見事态沒有進一步擴大,就沒有别的反應。
我也以為他會到此為止。
下一站停靠時,上來一個更年輕的姑娘,沒注意到那人,站到門邊。
地鐵發動。
那人看到了新來的年輕姑娘,靠過去,指指她的挎包。
姑娘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就側側身去不理他。
那人指指她的包,又指指自己。我猜他的意思是把你的包給我看看?
姑娘當然不會給他了。正常人都不會給。
換作其它人,事情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過分了,到此也就收手了。
可那人居然直接伸手抓住挎包的帶要搶過來。
我當時就震驚了——這不是騷擾,而是搶劫了吧?
姑娘顯然沒遇到過這類事情,十分慌亂。
這一慌,更讓那人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地拉扯。
不少乘客看到了,但沒有反應,也沒有動作。
乃公在心中大喊:你叫啊,反抗啊,踩他一腳也好啊!你這樣毫無用處的掙紮,隻會讓壞人更加亢奮。
旁人熟視無睹。
乃公的内心是掙紮的:要不要見義勇為呢?
這輩子從沒見義勇為過,要是為了個年輕姑娘(盡管戴着口罩隻能看見眉眼)出手,人家會不會想多?萬一那厮藏了一把刀怎麼辦?乃公手裡沒有兵器,隻有一件外套,倒是能勉強一用。糾結間,姑娘已經被那厮逼到角落,正努力保護自己的包。
不管是誰,欺負弱女子,就是混賬!
電光石火間,乃公起身。
沒有怒斥,沒有掄拳,隻是對姑娘說了一句:坐這裡來。
那厮明顯都愣了一下。
乃公給了姑娘一個肯定、鼓勵的眼神。
趁那厮分神,姑娘脫身,快步過來,坐下。
乃公側身,擋在她身前。
那厮給了乃公一個怨恨和不解的眼神。
怨恨能理解,壞了他的好事。
不解是事後才想明白的——不解為什麼會有人會給陌生人出頭,不解為什麼有人會跟一個明顯就是弱勢群體的人過不去。
乃公松了一口氣。不是因為姑娘暫時擺脫那厮的騷擾,而是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人到中年,除了苟且,難道不該有義憤之心嗎?見到不平事,難道不該最起碼的一聲吼嗎?
姑娘坐在對面,驚魂未定。
誰知那厮居然跟來了!
站到扶手的長杆旁邊,還要伸手來抓她的包。
MLGBD也太嚣張了吧?當乃公不存在?
當時,那厮與乃公的距離隻有不到30公分。如果他有刀,是可以紮到的。
乃公顧不上了。讓座是解圍,也是警告;既然你還來,就别怪白羊座上頭!
“嗯!”(上聲)乃公給出一記滿帶怒意的重哼。左手擡起抓住扶杆,用胳膊格擋開了那厮的瘦爪。
“嗯”完就後悔了,怎麼就“嗯”了一下呢?不該是厲聲呵斥嗎?事到臨頭怎麼連狠話都忘了放呢?
行吧,凡事都有第一次。
那厮還不放棄,居然想推開乃公的左臂。
“嗯!”(更嚴重的上聲)乃公側過臉去,眉頭皺起,怒目而視,磅礴正氣,自内而外,凜然勃發。
拼體重,乃公不動如山。
拼眼神,乃公小眼如炬。
對視3秒,那厮縮手,心有不甘,不解更甚。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給陌生人出頭?
不該是人人都不願招惹弱勢群體的嗎?
不該是事不關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
不該是我弱我有理嗎?
去你媽的你弱你有理。
你爸媽就不該把你這種人放出來危害社會。
乃公開車碰到闖紅燈的大爺,都會停下來怒吼一聲為老不尊,憑啥不能阻斷你?
在乃公的正氣面前,你弱算雞毛!
那厮退走了。渾然不覺自己幹了多麼混賬的事情,拉下口罩,繼續旁若無人地把手機聲音放到最大。
姑娘戰戰兢兢地又坐了兩站路,在金沙湖急急忙忙起身,臨走不忘隔着口罩怯生生地跟乃公說了聲謝謝。
乃公目送她下車,得意隔着口罩都能溢出來,終于見義勇為了一把。
至于那厮,乃公下車後還留在車廂裡。車廂裡沒幾個人,還都不是理想的下手對象。
回家路上還在想,要不要告訴我家娘子,畢竟幫的是個年輕姑娘。
最後還是說了,問心無愧,得意洋洋。
娘子給了一記靈魂拷問:如果被騷擾的是個大媽你幫不幫?
幫不幫?
幫不幫!
幫不幫……
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要敢騷擾我家娘子,必定沒法全身而退。
乃公還是仁慈了。
時間:一個月後的前天,油菜花敗謝的日子
地址:杭州地鐵一号線,末節車廂
同一趟地鐵,同一節車廂,相同的座位,時隔一個月,同一個人。
一上來就認出他——縮在角落,口罩半戴,手機聲音很大,旁若無人。
又是那厮!
我看他時他沒有看我。時隔一個月,乃公的頭發也沒少幾根,他或許沒認出來。但我覺得他應該是看到了,也認出來了,隻是假裝沒看到。
正氣是有餘波的。
這一次沒有落單的弱女子,可意外還是發生了——右邊的人下車,那厮居然兩個跨步,一屁股坐在乃公右邊。
……!!
你是存心來惡心乃公的嗎?
乃公當即起身,丢下一地嫌棄,走到車廂另一頭,甯可站也不與之為伍。
如果再來一次,乃公定會大聲呵斥:
豎子安敢,爾母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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