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時尚

 >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

時尚 更新时间:2024-10-08 22:52:42

  魏晉時期,是一個屬于中國古代名士的時代。他們潇灑恣意,磊落灑脫,意氣風發,成群結隊地走上時代的舞台,把生命活成了詩。

  《魏晉名士志》細數28位魏晉風流人物,品評他們的智慧、文才、性情,賦予“漂亮”以新的定義,從美學角度和精神價值審視這些人物,講述他們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并揭示其背後的時代複雜性。

  以下摘自書中内容。有删節。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魏晉名士漂亮)(1)

  《魏晉名士志》肖能 著學林出版社

  自序:生命美感

  本書所談的,是從漢末迄于東晉近300年間的28位知名人物,他們分别為狂士、哲人、才子、談客、顯宦、貴戚、枭雄、高僧、隐者;而在寬泛的意義上講,似乎又可以統稱為名士。

  名士的集中出現,是這個曆史階段的一個突出現象。每個曆史階段,都會産生能夠代表其特定精神風貌的人物類型,戰國秦漢之際,便是遊士的天下,他們雄辯滔滔,縱橫捭阖,慷慨悲歌,意氣風發。而魏晉時期,則是屬于名士的時代。

  何謂名士?

  從字面上講,即有聲望的人、知名之士。不過在魏晉時代,名士的内涵要豐富且複雜得多,它當然包括聲望,又絕不止于聲望。大緻來說,能被稱為名士的人,在他身上,應該體現出一種精神的屬性——“風流”。常言道,真名士自風流,“風流”乃名士之所以為名士的本質特征。“風流”,用直白的話來講,就是美,就是漂亮。所以名士,也就是漂亮的人。

  從“漂亮”來審視人物,乃魏晉時代精神開辟的一個新方向。因為它超越了對人物習以為常的實用評價和道德評價。也就是說,在魏晉,看人的眼光和以往乃至以後的時代有一個根本的差異,就是不把人的有用性或者德行作為衡量人物價值的主要标準。這個時代發掘出了評價人物的審美視角,視活生生的人為無與倫比的藝術品;一個人美不美、漂不漂亮,比有沒有用、有沒有德,似乎要有意義得多。

  當然,這裡的“漂亮”,不是說顔值高就行,盡管名士群體中的美男子比比皆是。事實上,在魏晉名士中,身材矮小、容貌醜陋、奇模怪樣的并不少見。如竹林七賢中的劉伶、王戎,西晉文士左思,東晉高僧支道林等,他們的外貌毫不起眼,然而均是公認的潇灑逸群的名士。

  顔值,并不是魏晉人所理解的人格之美,活法才是。是的!漂亮其實是一種活法,是一種生存方式,是人因應變化無常的世界的根本态度。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魏晉名士漂亮)(2)

  漂亮是人因應變化無常的世界的根本态度

  阮籍每每駕車至途窮的境地則恸哭不已,他體會到了無路可走的悲哀。但即使無路可走,名士們也堅持步履的從容、身姿的優雅和神色的恬然;哪怕最終頹然倒下,像嵇康,是“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仍要給世界留下一個美麗的、可供追懷的姿态。

  漂亮,還來自生命詩意的洋溢。

  對生命作道德的限定,或者作實用的加工,都會破壞生命應有的美感。名士們則采取順其自然的态度。他們有玄心,以超功利、越是非的立場徜徉于山水之中;他們有深情,毫無拘謹地把内心的感動傾瀉無餘;他們有智慧,用清談等辯論活動來展示他們理性思索的廣度和深度。他們還很率性,從心所欲,想到做到,而不考慮逾不逾矩。他們一般皆有良好的文藝修養,能文善樂,但他們的人生姿态其實就是他們自己最好的作品。

  漂亮,也是源自人對自身價值和尊嚴的體認、維護。

  “我與我周旋久,甯做我”,是東晉名士殷浩回答枭雄桓溫的名言。這句話也可看成是名士們的普遍所求。他們堅持個體的獨特性,從個體的立場出發,重新界定個體和世界的關系。雖然他們不一定皆能如願,既會遇到外力的壓迫和裹挾,也會受制于自身的個性和欲望,但他們從不失去對自己的鐘愛。

  名士們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有其曆史的原因。

  這是一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威脅人之生存的因素,如疾疫的流行、戰争的頻繁、權力的争奪等一起湧現,使他們普遍體會到生命的危淺、存在的短促和意義的消解。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人的心靈自然敏感而慮深,惶恐而累多。

  如果還要堅持自我的價值,那麼人所能把握的,就是令自己在任何情況下看起來都不能那麼醜陋,不那麼狼狽,不那麼卑微,不那麼肮髒,不那麼難堪;就是要令整個人都能漂亮起來。這是人自己所能選擇和堅守的。唯有漂亮,人身上才散發出無限的生氣與活力,其存在方有光彩。

  嵇康:龍性難馴

  嵇康臨刑前的情形,宛如一幅凄美的畫卷:他神色不變,并沒把生命的即将隕滅看成多大的事,回頭望了望落日餘晖,便要了把琴,彈奏一曲《廣陵散》。曲終,後悔當初沒把曲子教給袁準,如今曲子在他手上失傳,竟成絕響。嵇康長得高大,風姿潇灑,用好友山濤的話來描述,“嵇叔夜之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日影下彈琴的嵇康,其姿态一定格外優雅,令周圍的人悲憤莫名。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魏晉名士漂亮)(3)

  嵇康撫琴,知音難尋

  從某種意義上講,嵇康的遇害,是他性格使然。嵇康的悲劇,是性格的悲劇。若說到嵇康的性格,這就要從嵇康的人生追求開始說起。

  嵇康推崇的生活狀态是“放”。

  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嵇康說:“近讀老莊,重增其放。”“重增”兩個字,說明嵇康本有的“放”的傾向被老莊思想所強化而自覺。不是老莊的流行使嵇康們意識到“放”的可貴,而是嵇康們“放”的本來傾向就在這裡找到了思想的共鳴,從而促成了老莊的更加流行。所以,《道德經》和《莊子》能成為魏晉時代名士階層的必讀書,是因為這兩本書從思想上支持了名士們好“放”的合理性和正當性。

  無疑,懸置了是非、利害和善惡的率性式理想生命狀态,在藝術和審美領域内才有最完整的、無限和純粹的呈現。

  嵇康恰在文藝上造詣極為精深。

  他有音樂修養,既善于彈琴,同時對琴藝也有精當的理解。

  他的《琴賦》以豐富、細緻的感觸描摹了抽象的音聲,琴于嵇康而言,不僅僅用于表達情志,還與他熱衷養生有關,能夠導養神氣,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精神體驗。

  魏晉時代,書法大興于世,善書的名士比比皆是,幾成必備的技藝;嵇康自是其中的佼佼者,其書到唐代仍有流傳,據藏有其作品的懷瓘在《書斷》中說嵇康尤善于草書:“觀其體勢,得之自然,意不在乎筆墨。”張彥遠的《曆代名畫記》還提到了嵇康的畫作。

  特别值得一說的,是嵇康的詩歌。如他著名的送兄長嵇喜從軍的組詩,把他所向往的随性、灑脫、清新、超然、自在而又富于生機和情味的生活方式寫得極其動人。

  如果從藝術和審美的領域中退出來,從詩所營造的想象空間中抽身,在俗世生活中,嵇康所能獲得的他所想要的生活方式就是“今但願守陋巷,教養子孫,時與親舊叙闊,陳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志願畢矣”。

  雖在人境,卻與熱鬧的俗世盡量疏遠;或者說退出公共空間,把生命的全部放在私人空間中。即使生活清貧,也趣味盎然。因為,有子孫可以教養,有親友可以談心,有濁酒可飲,有瑤琴可彈。這樣的生活,雖簡單,但充滿人情;雖清寂,但足夠自在。人情則有味,自在則無累;既有味又無累,就是嵇康的所欲、所求。

  即使是像這樣與世無争、甘于淡泊的區區志願,嵇康也無法實現,原因就在他的性格。

  嵇康自我評價是“促中小心之性”,又說自己“促狹”,總之是容易激動的性格。嵇康具體說:“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即性子剛直,厭惡一切醜陋的現象,說話輕率而直接,遇上看不過眼的事情就要發作。

  如果嵇康平淡無奇也就罷了,可他的名望太高,使當政者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他的人品太峻潔,使當政者不免忌憚;他對于種種不堪之事的言論太犀利,使當政者有所不安。嵇康既不願妥協、接受好友山濤的舉薦接替其職務,又學不了阮籍的口不論人過,所以,盤旋在他頭上的災難便擇時降臨。至于罪名,總是好羅織的,即使沒有,也可憑空生造。嵇康被牽連到好友呂安的一樁家庭糾紛中,一直暗中注視着嵇康舉動的政治鷹犬覺察到該事件的利用價值,如願以償地把火引到了嵇康身上,安上為嵇康度身定制的罪名。

  南朝劉宋的文學家顔延之有詩寫嵇康:“鸾翮有時铩,龍性誰能馴。”這句寫嵇康最好,他執拗地堅持自己高貴的天性,拒絕任何馴服。

  阮籍:吟嘯窮途

  阮籍,是魏晉時代最大的名士,大到他的名字就成了一類人的象征,成了一種人生姿态、一種活法的符号。

  如果要用一個情節來描繪阮籍的精神風貌,或許是這樣的吧:一時興起,拉起缰繩,駕着馬車,一路狂奔,到了盡頭,走不過去,仰天長嘯,失聲痛哭,掉頭轉回。這個情節極富于象征意義,阮籍對人生的認知是無路可走。

  魏晉名士的卑微與風流(魏晉名士漂亮)(4)

  阮籍駕車,窮途之哭

  為什麼人生無路可走?

  因為這個世界,在阮籍的眼中,早已被俗不可耐的庸人,狡詐奸險、工言善說、假模假樣的虛僞之徒,還有成天闆着面孔、規行矩步卻一點趣味也沒有的所謂正人君子給占滿了。這些人把世界弄得亂糟糟、髒兮兮。在這樣的世界中,哪裡有幹淨、清新的出路可走呢?

  那種端正不可方物、動辄以禮壓制異己的名教中人,簡直令阮籍望而生厭。

  阮籍刻畫過這類人的面貌: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容飾整顔色,磬折執圭璋。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厲貞素談,戶内滅芬芳。放口從衷出,複說道義方。委曲周旋儀,姿态愁我腸。

  “服有常色,貌有常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則磬折,拱若抱鼓。動靜有節,趨步商羽,進退周旋,鹹有規矩。心若懷冰,戰戰栗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擇地而行,唯恐遺失。頌周、孔之遺訓,歎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為禮是克。手執珪璧,足履繩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

  司馬氏有個心腹,叫何曾,是個典型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洪生”。“與妻相見,皆正衣冠,相待如賓。己南向,妻北面,再拜上酒,酬酢既畢便出。一歲如此者不過再三焉。”連對妻子都如此盡禮,何況是對他人!更何況是對違禮者!他曾經當着司馬昭的面質問放蕩不羁的阮籍:“你放縱情欲,違背禮制,是傷風敗俗之人。”名教的鋒刃,已然接近阮籍的脖子。司馬昭趕緊打圓場,為阮籍緩頰。嵇康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還論阮籍“至為禮法之士所繩,疾之如仇,幸賴大将軍保持之耳”。

  人假正經也就罷了,最多敬鬼神而遠之,如果遭逢虛僞狡詐之徒,那就令人不寒而栗。阮籍作過《猕猴賦》,為此類人畫像:

  “體多似而匪類,形乘殊而不純。外察慧而内無度兮,故人面而獸心,性褊淺而幹進兮,似韓非之囚秦。揚眉額而驟眒兮,似巧言而僞真。”

  如大名鼎鼎的鐘會,正是如猕猴般聰明而褊淺的人。鐘會曾多次拿時事來問阮籍,想探明阮籍的政治态度,好為阮籍度身定制罪名。阮籍是個明白人,以醉酒避開與鐘會的交談。

  其實,就算沒有上述各色人等來煩心,這個世界本身也足夠令人煩的了,因為幾乎一切現成的生存方式,一切現成的活法實際上都短暫而易變,都沒有終極的意義。

  阮籍有詩,“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榮衰的轉變是必然的,有繁華,就有憔悴。誰能自免于無常?

  所以,“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看似如金石一般堅硬的情誼,也有輕絕之時。

  “膏火自煎熬,多财為患害”,山木自寇,膏火自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多财則多害。

  “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追求聲名可以圖不朽嗎?但是遮山蔽岡的丘墓告訴人們,在無限延續的時間面前,榮名的光芒是微弱的。

  “榮名非己寶,聲色焉足娛”,榮名沒有價值,聲色犬馬又豈能帶來真正的歡娛!

  “愁苦在一時,高行傷微身”,不要以為行為高潔就足以保全性命,它反而會傷害自己。

  像以上所說的情、财、名、聲色、高行等世人孜孜以求的目标,在阮籍看來,都不值得去追求。即使不考慮生命的目的,單純考慮生命的形式;不考慮生命的厚度,單純考慮生命的長度,也沒意義。阮籍說:“人言願延年,延年欲焉之。”人們都想延年益壽,都想活得更久一點,可是延年又如何呢!

  阮籍是驕傲的,可是曆史讓他生活在一個庸人雲集而天下又多故的時代,在可能的範圍内,他以放達的姿态率意地超越庸俗,卻有時不得不為保全自己和家族而低首下心,于是有了無路可走的苦悶和惶惑,隻能在這亂世中放聲吟嘯。

  欄目主編:顧學文 文字編輯:顧學文

  來源:作者:肖能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時尚资讯推荐

热门時尚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