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儒林外史》的讀者一定會記得書中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嚴監生。他臨死前還惦記着“兩莖燈草”遲遲不肯斷氣,而成為了中國“吝啬鬼”的典型。
臨死前的嚴監生
我們首先來看下《儒林外史》作者的檔案:吳敬梓,男,漢族,安徽滁州人。年少聰慧,善于背書,最喜歡一本書是《文選》。一生經曆了清朝康熙帝、雍正帝、乾隆帝三代。性情豪放,屬性“敗家”。父親死後被來“打秋風”的親戚朋友将萬貫家财揮霍一空,幾近糧絕。
雖然将家财敗盡,可這并不意味着吳敬梓就是一個糊塗的人。相反他十分清醒,這一點從他的長篇小說《儒林外史》中就能看出。魯迅對《儒林外史》有這樣的一段評語:“秉持公心,指摘時弊,機鋒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諧,婉而多諷:于是說部中乃始有足稱諷刺之書。”
意思就是說連最擅長諷刺小說的魯迅都贊賞能寫下《儒林外史》的吳敬梓是中國小說史上諷刺小說的開山之祖。
“兩莖燈草”引發的冤案 古今中外總有相似之處,連小說情節也免不了俗。巴爾紮克筆下那個臨死前都想把教士的鍍金十字架拽下來據為己有的葛朗台就是個十足的“吝啬鬼”、“守财奴”。
這樣一看,兩莖燈草非得挑掉一根才能瞑目的嚴監生是個“小氣鬼”的事看起來就是闆上釘了釘。小學五年級的語文課本中就節選了嚴監生的這一片段為課文,題為《臨死前的嚴監生》。
原文片段如下(第六回):話說嚴監生臨死之時,伸著兩個指頭,總不肯斷氣,幾個侄兒和些家人,都來讧亂著問;有說為兩個人的,有說為兩件事的,有說為兩處田地的,紛紛不一,卻隻管搖頭不是。趙氏分開衆人,走上前道:“老爺!隻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為那盞燈裡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衆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
可是諸位,這嚴監生真的就是一個吝啬鬼嗎?畢竟作者在整本《儒林外史》中從未明言過任何一個人的褒貶優劣,文中人物全憑着讀者的感覺來評說。人死如燈滅,這沒說出口的遺願真的就如趙姨娘對外人說的那樣是唯恐費了油?
活在哥哥陰影下的嚴監生 《儒林外史》中最先登場的是嚴監生的哥哥嚴貢生。需要向列位說明的是嚴貢生,嚴監生可并不是這兩兄弟的名字而是身份。通俗來說貢生是老考不上舉人的秀才,靠年紀熬上來的,相當于舉人級别;大概可以舉蒲松齡為例,當然聊齋先生的人品和名望遠非嚴貢生可及的就是了。而嚴監生原名嚴大育,字緻和,監生是花錢買的,相當于秀才級别。注意呀,嚴監生這裡可是花了錢的,對于他來說這筆錢更不可能是一個小數目,僅僅是為了獲得一個監生的名頭。
即使這樣,在出生時間還有行走身份上,身為哥哥的嚴貢生還是都壓了嚴監生一頭。
危急時刻對家人的大方 其一,兄弟阋牆是真的,體現在兩兄弟金錢觀的極大反差上。在嚴監生眼中嚴貢生是坐吃山空的典型:“家兄寸土也無,人口又多,過不得三天,一買就是五斤,還要白煮得稀爛;上頓吃完了,下頓又在門口賒魚。當初分家,也是一樣田地,白白都吃窮了。”“如今甚至“端了家裡梨花椅子,悄悄開了後門,換肉心包子吃”。
可當嚴貢生惹了兩樁官司後逃到了省城,五個兒子也能跑的跑,能躲的躲,反而使得官差來向嚴監生要人,這時倒是嚴監生“留差人吃了酒飯,拿兩千錢打發去了”。
其二,對于發妻王氏,王氏病重,他花重金為其延醫問藥,“每日四五個醫生用藥,都是人參附子”;妻子死後,“修齋、理七、開喪、出殡、用了四五千兩銀子”;妻子在世時,他将每年典鋪内送來的三百兩利錢給王氏作私房錢,也不追究她具體怎麼開支;妻子死後給舅爺每人兩封銀子以作趕考的盤纏費等。
其二,窮什麼不能窮教育,苦什麼不能苦了孩子。“逐日夫妻四口在家度日,豬肉也舍不得買一斤,每當小兒子要吃時,在熟切店内買四個錢的哄他就是了”。同時為了讓妾生的兒子名正言順而扶正趙姨娘時上下打點,贈與舅爺每人一百兩銀子另加一些首飾;扶正趙氏,花了五十多兩銀子,大擺二十多桌酒席。
對自己吝啬導緻了死亡 妻子王氏死後嚴監生一次無意間發現了妻子平日裡舍不得花攢下的錢,又念及往日裡夫妻的情分,不由得痛哭失聲,乃至郁結于心。再加上平時的吃穿極為節儉,病重時,“飲食不進,骨瘦如柴”,卻仍“舍不得銀子吃人參”。實在是可悲又可歎。
最令人歎息的是他有意無意間使得趙氏氣死了病重的發妻王氏,兩任妻子中王氏生時節儉死後也為他攢下了大筆金錢;而趙氏在他死後“掌管家務”,“錢過北鬥,米爛成倉,奴仆成群,牛馬成行,享福度日”。
怎不使人感歎?
隐藏在數字“二”後的不為人知的含義 《儒林外史》中稱嚴監生是個“膽小有錢的人”,為人處世處處低調。而在那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對科舉八股極為重視的明代。他最大的遺憾無疑便是一生都身份低下,委屈求全。
病重時,他才終于在舅爺面前說明:“我死之後,二位老舅照顧外甥長大,教他讀讀書,掙着進個學,免得象我一生,終日受大房的氣。”在嚴監生的心中,既有未進學的遺憾,又有在需處處以長房為尊的壓抑。
“兩莖燈草”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麼樣的含義?先不管臨死之人究竟還能不能視物,還是看清小小的一盞油燈。更何況一莖燈草在上面那些嚴監生的慷慨花錢中也是不值得一提的罷。
可見嚴監生等的不是去撥掉那一根燈草,而是需要趙氏來撥,是需要這個家最後的女主人來承諾她會保住一個諾大的家财,保住嚴監生懵懂的幼子成才,來擺脫兄長一直以來帶給嚴監生的陰影罷?可是這些在環繞在病榻前五個“生狼一樣的”侄子們面前又怎麼能明言?而趙氏那句“隻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在嚴監生面前無疑是一個暫時可以安心的承諾。
即使這樣,趙氏在他死後仍是沒有保住财産,反被嚴貢生打官司得了去,當然這就是另外的一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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