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潘璐 錢橙計劃通訊員 呂一含/文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封校的大學宿舍樓靜悄悄,在一片靜悄悄裡出現了一群紙箱小狗,有的被拴上了繩子在宿舍門口守門,有的馱着牛奶、零食送給路過的同學,有的則被牽到操場上呼吸新鮮空氣。一時間,實現“養狗自由”,成了各地大學生們互相确認身份的門檻。
戴着口罩的學生們在操場上遛“狗”,沉默的紙狗在身後亦步亦趨。“紙狗教程”、“紙狗圖紙”、“紙狗名字”等成為了社交媒體的熱門關聯詞,并衍生出紙貓、紙豬、紙人、會飛的紙狗、輪滑紙狗等各種形态。
網友們一邊不吝贊美之詞,一邊發出一絲調侃:當代大學生的精神狀态多少令人有些擔心。
大學生為什麼愛養紙狗?每一隻紙狗背後,都有一個鮮活的人。
狗頭貼狗頭,隔空對話,彼此共鳴。
北外同學自制
風靡高校,熱愛生活
第一隻紙箱小狗的出現原因已經無從考證,或許隻是為了讓靜止的封閉生活多一點點生氣。通過養一隻紙箱小狗,在漫長且不确定的靜默時間裡,年輕人們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生活最基本的儀式感。他們給紙箱狗取了名字,甚至戴上發飾,貼了對聯,和隔壁的紙箱小狗舉辦簡單的婚禮。
思佳記得,她和室友一起在操場“遛狗”的時候,不斷有好奇的同學在造型奇特的紙狗前停下腳步,不知不覺就被圍了一圈。同學們開始讨論起來這是什麼動物,有的說是貓咪,有的說是兔子,思佳表示這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兔狗。有猜錯了的同學還對着紙狗道歉,表示無意冒犯它。也有同學在一邊小聲地嘀咕:這是被憋瘋了嗎?
他們也明白,養紙箱狗的行為看上去像某種行為藝術,偏離了社會規則所界定的正常範疇。但不用進食、不會掉毛的紙狗,讓他們不用承擔雙向的情感,又能在一個合理的限度内排解自己的精神需求。在這個年紀去奔跑、去遠方的暢想,都寄托在了一隻輕輕的紙狗上。
封校筆記裡,西南政法大學的學生雪子(化名)寫道:“做了很多很多次核酸。學校的後勤人員也都被封學校裡了,好多叔叔阿姨過冬的衣服都沒帶,昨天東苑在組織給阿姨們送衣服。無聊的日子總能給人巨大的勇氣。我做了紙貓和紙狗,在操場時碰到了遛紙狗的同學們。我還讓室友幫我染了一頭不太成功的紅毛。”她試圖在這個陷入靜止的狹小空間裡,讓自己保持流動和變化。
紙盒寵物
怡情養性,感受心流
當紙箱小狗大面積地出現在校園裡,也受到了管理方和公衆的審視。有的學校設置了“停狗場”、辦起了“紙狗展覽會”。
11月初,北外國際商學院舉辦了一場特殊的比賽——第一屆紙盒寵物大賽,又名寝室寵物選美大會。“正好趕上雙十一,大家收了很多快遞盒,借着宣傳環保的名義,我們也希望結束期中周考試的同學們能放松自己。”策劃這次比賽的桃桃老師說。
協助策劃比賽的小瑞(化名)則是宿舍裡第一個擁有紙狗的,她被社交平台上形态各異的小狗所吸引,于是動手做了一隻。“制作不算複雜,靜下心來做手工的一個小時裡,煩惱被慢慢治愈。”小瑞說這是一種最簡單的快樂。
紙盒寵物大賽也得到了院系老師的一些積極反饋,國際商學院院長牛華勇被這樣的創意所打動,直呼“怎麼能這麼可愛”,在宣傳比賽的微博評論區,肯定了活動的趣味性。“孩子們的想法總是很青春,充滿活力,對于我這樣的‘老人家’其實是一種學習。”
截至采訪前,愛狗小組總共收到了十幾隻造型各異的紙盒寵物照——紫色小狗,電鋸狗,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小動物。學生們飛揚的想象力,在他們封校期間為數不多能夠獲得的快遞紙箱上,有了發揮的出口。
而姜鹿(化名)和室友們花了一個下午、将近四小時做了紙箱小狗,但因為違反了不允許放在門口的規定,被宿管阿姨沒收。
“親手做的小紙狗對于主人來說應當是獨一無二的。”在姜鹿看來,紙箱小狗和真的小狗一樣,至少有它的一天裡,每次回到宿舍門口,都會被它狠狠地治愈到。她想起自己甚至沒來得及給這隻小狗取名字,并因此産生了深深的愧疚。姜鹿記得,小狗被沒收的那個下午,整個寝室都是沉默的。“我們都知道對方很難過,但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
簡單版紙狗
線下社交,搭建媒介
因為缺少真實的社交場景,放在寝室門口的紙箱狗也成了封校期間年輕人交流的介質。原本雖然住在隔壁宿舍,但并不認識的同班同學,在鄭笛(化名)做的紙箱狗上放了小零食,貼上紙條詢問紙箱狗的名字。過了兩天,她發現原本空蕩蕩的隔壁宿舍門口也坐了一隻紙箱小狗,鄭迪同樣放上了新鮮的水果作為回贈。
不用戴口罩的紙狗似乎成了他們自己的縮影,小心翼翼地守護着愈發顯得珍貴的、人與人之間的交流。
小瑞分享了她的養“狗”經曆:小狗的耳朵因為雙面膠粘不牢,總是往下耷拉,室友看到了便會順手幫忙粘回去,“小瑞,狗狗的耳朵又掉啦。”宿管阿姨也會配合地貼出告示,提醒同學們牽好自家的“小狗”,表示不會把這些紙盒當廢品收走。——“就好像大家是一起照顧這隻狗狗的。”小瑞喜歡這一份共享的快樂,“也算是我在平淡校園生活中的一份精神寄托,畢竟在學校能做的事實在太有限了。”
“前幾天去學校門口買早餐的同學健康寶彈窗了,我也不敢出去改善夥食了。”在不确定的疫情面前,小瑞也隻能默默收起這些“非必要”的念頭。“還是我的‘小狗’好,人畜無害、人見人愛。”
阿亮(化名)甚至從中發現了商機,回收快遞紙箱作為制作紙狗的原材料進行售賣,“想攢到元旦出去玩一趟,”但他害怕自己漸漸地失去對于節日的期待。
視覺中國 供圖
心理代償,渴求陪伴
會封校嗎?實習地點的落地政策是什麼?去迪士尼的票能如期出行嗎?
在種種不确定和條條規定面前,一條紙狗似乎比真實的寵物有更大的生存空間。
語嫣是在教學樓自習的時候突然得知自己要被隔離:室友和确診病例有時空重疊。她匆匆跑回宿舍收拾東西後,就被帶去另一校區的隔離點。
一個人的網課、不算好吃的盒飯、有時沒熱水洗不了澡,成為一座孤島的隔離生活并不好過。出不了門,她就整日穿着睡衣待在房間。因為走着得急,朋友跑了好幾次給她送東西。看着冒雨前來的朋友,語嫣很想抱抱她,剛伸出手她又縮了回去,因為她還沒有解除隔離。
一個人待久了總會感到孤單,語嫣有些後悔,收拾行李時她把一隻玩具小熊拿出了箱子。“如果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熊,或許我就有陪伴了。”正巧那幾天互聯網開始流行紙闆小狗,媽媽給她發來一隻紙闆小狗的照片,“養一隻紙闆小狗吧。”一直不同意養狗的媽媽在紙闆小狗面前松了口。
語嫣覺得倒也不錯,不哭不鬧、不吵不叫。對她來說,紙闆小狗也好,小熊玩偶也好,都是情感的載體。“疫情割裂了我們的生活,我需要小狗和小熊這樣的載體陪伴我,和我一起經曆這件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不過,她覺得自己動手能力太差,希望媽媽能做一隻送給她。
北外校園裡,令桐在逸夫樓前擺出小狗集市,把自制的迷你紙盒小狗分給過路的同學,引得大家紛紛駐足拍照。
疫情之下總有太多無奈,瑰麗的校園生活被網課取代;準備出國,收到語言考試一次次被取消的通知;在時不時的緊急封校裡,落灰的計劃本……有學生說,在這些不算太好過的日子裡,有紙狗陪伴我們一起度過這些日子,或許能安慰自己,總不算太糟糕,“紙闆小狗能給我們堅定默默的陪伴,是我們能在不确定中抓住的、為數不多的可确定的事物。”
紙狗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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