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小菊
《父母愛情》原著裡,安傑給女兒亞瓊介紹了一個農村出身,頗有前途的結婚對象“餓”主任。
小夥“餓”主任很像年輕時的江德福:吃飯吧唧嘴,一口黃門牙,普通話說得有點蹩腳。
對母親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連父親都看不上的結婚對象,亞瓊采用了一種很決絕的反抗方式——吞安眠藥自殺。
面對女兒的決絕,安傑一夜之間頭發白了,眼神也渙散了。
看着蒼老的有點吓人的安傑,江德福埋怨她說:
“你也是老糊塗了,亞瓊和那個人門不當戶不對,他倆怎能成為一對”?
江德福的話剛一出口,安傑頃刻間爆發了:
“江德福,你也配說門當戶對?三十年前,你跟我門當戶對嗎?那時候的你是什麼?你不也跟那人一樣是農村人嗎?農村人怎麼了?農村人就不是人?農村人就不該也不配娶個城市女人做老婆嗎”?
安傑的這聲嘶吼,讓江德福目瞪口呆!
遺憾的是,這個憨厚的“大老粗”,隻看到了妻子的失态,卻并沒想到,安傑的這聲嘶吼裡蘊含着太多的意難平。
一、高高在上,最終妥協的安小姐 安傑是因為長得好看,氣質出衆,才被媒人相中介紹給江德福的。
電視劇裡極大地渲染了安傑的美,她坐在人力車上青春靓麗的笑容,她成為母親後走在島上迷人的風姿,都美得讓人難忘。
而原著裡的安傑更美,她的女兒江亞甯曾這樣形容母親的美:
“我記事起,母親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四十多歲的母親臉色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迹。她的膚色很白,皮膚很細,這兩樣給她的年齡大大地打了折扣”。
美麗、知性、優雅的安傑,雖是一個落魄的資本家小姐,但她在“大老粗”江德福面前始終是高高在上的。
原著裡,安傑的父親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資本家,但在解放前,他變賣了所有家産,帶着小老婆和她的孩子偷偷跑到海外去了。
父親的棄之不顧,讓安傑兄妹因禍得福,因名下沒有多少産業,化成份的時候,他們躲過了資本家的名号,安傑還被安排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所以,在江德福面前,安傑并沒因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兩人見面時,江德福對青春靓麗的安傑一見鐘情,可安傑卻覺得,這個第一次相親就因坐過站而遲到的“大老粗”,像個愣頭愣腦的笨蛋。
高傲的安傑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鄉巴佬根本沒戲。
安傑心中的愛情是這樣的:一個帥氣英俊的男人,穿着合體的西裝,打着時髦的領帶,在月光下含情脈脈地望着她說:“Miss安,我愛你”。
這樣的愛情,“大老粗”江德福打死也給不了她。
“識不了一百個字”的江德福,在留給她的聯系地址裡,連大隊的“隊”字都能寫錯。
這樣的江德福,安傑起初是不屑一顧的。
她的内心深處,始終為自己留有一塊領地,那裡面住着一個渴望浪漫愛情,高高在上的安小姐。
可安傑的哥哥姐姐對這樁婚事卻表現得極為興奮,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撮合兩人。
因為出身尴尬,安家非常需要一個像江德福這樣名聲地位的人拉他們一把,所以,他們對江德福極盡熱情。
電視劇裡,安傑身邊始終有姐姐安欣支持她、陪伴她。
而原著裡,安傑自顧不暇的哥哥姐姐,并沒過多考慮她的感受,他們隻是一個勁地勸安傑接受江德福。
怕江德福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而放棄安傑,他們甚至還變着法地給他打氣,原著裡這樣寫道:
“父親硬着頭皮頻頻進出我母親那成分複雜的家庭,有幾次父親都要洩氣打退堂鼓了,是舅舅和姨媽給了父親力量和勇氣。
在後來的追求中,父親帶上了一股負氣的成分,開始的那份愛戀反倒不那麼明顯和重要了。
是那股不蒸饅頭争口氣的農民式的争強好勝心主宰者父親,父親想的是,我連陣地都拿下了,還怕你這個梳着長辮子的臭丫頭不成”?
母親在這場戰争中完全是孤軍奮戰,她最終還是敗給了我父親”。
抵抗不住哥哥姐姐的一再勸說,安傑最後終于妥協,在現實面前,她低下了那顆高傲的頭。
那個美麗優雅,高高在上的安小姐,心有不甘,萬般委屈地嫁給了“鄉巴佬”兼“大老粗”江德福。
二、被拿住話柄的“鄉巴佬”丈夫 電視劇裡,安傑是愛着江德福的,她願意跟江德福去鄉下種地,也願意陪着他回老家看親人。
而原著裡,安傑對農民出身的江德福是嫌棄的,第一次見面時,發現江德福的手指甲裡竟然藏污納垢,她把臉轉向一邊皺起了眉頭。
因為怕虱子,她拒絕跟江德福回老家。
對江德福老家那群“蝗蟲”般的親戚,安傑一次都沒笑過,她總是淡着一張臉,連一點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江德福的鄉巴佬出身和他的那些鄉巴佬親戚,已經讓安傑難以忍受了,突然間,江德福又冒出個鄉巴佬兒子,這讓安傑徹底絕望了。
電視劇中,江德福對江昌義不是自己兒子這件事非常笃定。
而原著裡,江德福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兒子江昌義,心中一直無法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種。
原著中沒有江德華這樣一個妹妹來幫助他探明真相,所以,他糊裡糊塗中認下了江昌義,氣走了安傑。
等江德福把江昌義安頓好,請回安傑時,安傑臉上充滿了一種無所謂的表情:
“母親是在姨媽的陪同下回來的,母親像豁然想開一樣,臉上挂着一種徹底的無所謂。
母親對父親的态度放得更開了,她像是一個好獵手那樣攥住父親的一條尾巴,想什麼時候扯一扯就什麼時候扯一扯,想什麼時候拽一拽就什麼時候拽一拽。
過去,她還對父親偶爾的脾氣避一避,現在她可以迎面而上了。
一次,父親沖母親發脾氣,母親就指着父親說,你少給我來這套,你可藏有一個有血有肉有呼吸的大兒子。
父親的腦袋就耷拉下來,一聲不吭了”。
電視劇裡,江昌義認父是自作主張,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做出的選擇。
而原著裡,江昌義認父是一場陰謀。
他的母親背叛江德福生下了他,母親在臨死前讓他去冒認江德福,因為隻有那樣,他才會有一個和别人不一樣的人生。
電視劇裡的江昌義不恨安傑,可在原著裡,江昌義恨死了安傑。因為安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偷、一個無賴。
在安傑的心裡,是江昌義和他的母親,偷走了她明媒正娶正房太太的榮耀。
所以,一看到突然冒出來的江昌義,安傑毫不猶豫,無比憤怒地躲了出去。
安傑的憤怒和出走,讓人不難理解,試想,哪個女人面對丈夫突然冒出來的,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兒子會無動于衷?
江昌義的出現,讓安傑那顆曾經十分不甘,萬般委屈的心,更加的委屈不甘,甚至徹底絕望。
他的出現,不僅撼動了安傑的地位,還讓安傑感到了屈辱,因為這證明着,安傑并不是江德福的唯一,從傳統意義上來說,她是江德福的二房。
面對江德福一聲不吭,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心高氣傲的安傑有太多意難平。
這份絕望和意難平,讓安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所以,她不再保持原來的形象,放棄了以往的優雅,變得和那些毫無素質的家庭婦女一樣,可以随時對江德福大發脾氣,可以随時拿捏江德福。
把柄在手的安傑,隻要和江德福一有沖突,便舊事重提,江德福在她的把柄面前隻得偃旗息鼓。
高高在上的安小姐,因為抓住了丈夫的把柄,對婚姻徹底失望,便有了一種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厭的模樣。
三、萬般委屈,不得不認命的安小姐 原著中的安傑,沒有電視劇中看起來的那麼完美。
嫁給江德福,她好像從來沒有幸福過。原著裡用了“萬般委屈”這個詞,來形容安傑嫁給江德福的心情。
婚後,當聽到江德福要去海島時,安傑淚流滿面的樣子,像極了一個被人販子拐賣的良家婦女。
跟随江德福來到海島後,沒有工作的安傑隻有不停地生孩子,她一口氣生下8個孩子,最後養活了7個。
對自己像母豬一樣生了這麼多孩子,安傑是厭惡和絕望的。
原著中沒有江德華這個人物設定,所以,成為家庭婦女的安傑,有做不完的家務,操不完的心。
日複一日的家庭消磨和吵鬧不休的孩子,不停地侵蝕着安傑的小資情懷,她常常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似乎在那些看不見的地方,才有她幻想中的美好生活。
原著裡,因為不愛江德福,因為心中有萬般委屈,安傑對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不耐煩的,她甚至沒有耐心聽孩子把一件事說完。
孩子們眼中的安傑,時常皺着眉頭,很少展現出快樂的一面,她從不主動親近孩子,即便是孩子主動靠近她,她也是能避開則避開。
在安傑看來,像她這樣的知識女性,整天無事可幹,像生育機器一樣在家生孩子,然後帶孩子,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和恥辱。
這些痛苦和恥辱,壓抑着她的心靈,讓她有太多消解不了的意難平。
原著裡是這樣描寫安傑的空虛和失落的:
“母親那雙大而炯炯有神的美目,總是穿過我們兄妹七人的頭頂,落在一個虛無缥缈的地方,好像那裡有她的另一群子女和另一個家”。
在和江德福的這場婚姻中,因為不愛,因為心中委屈,所以,安傑吝啬付出,即便是對自己的孩子,她同樣吝啬付出自己的愛。
在現實面前,因為心中有太多意難平,安傑便更愛自己,始終嬌慣着自己,原著中,江亞甯這樣說自己的母親:
“沒有姨媽我們恐怕要成為路上的凍死骨了,有時,我就納悶,姨媽隻比我母親大兩歲,且比我母親标緻得多,但我母親憑什麼就比我姨媽嬌慣的多呢?
我們姐妹多次讨論過這個問題,很替我們的姨媽打抱不平。我認為還是二姐的見解對:咱媽純粹一個自己慣自己”。
自己慣自己,是安傑在萬般委屈和徹底失望後的一種自我安慰,是對不得不認命的現實的一種抵抗。
江亞菲以吃安眠藥的方式抗拒母親被救下後,面對一番雞飛狗跳和呼天搶地的折騰,安傑一夜間蒼老了。
在江德福眼裡,安傑原本精神氣十足的眼睛一夜之間散了光,有了點老眼昏花的味道:
“安傑在暮色中審視江德福,一如當年相親時審視初次見面的江德福,隻不過那時的眼神很銳利,很刻薄,目的性很強,此時的審視卻堕落到了一種茫然,一種無助和一種無奈了”。
最初還擰着一股勁,一直和命運抗争的安傑,慢慢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命運像春風化雨一樣影響了她,她開始認命,不再擰巴。
四,在嘶吼聲裡與自己和解的安小姐 原著裡,安傑在書裡藏着一張男人的照片,江德福發現時大聲質問她怎麼回事,面對江德福的質問,安傑大聲叫着“安小姐”,聲音悲憤、凄然。
江亞甯這樣形容自己的母親:
“母親的聲音穿透了二十年的失控,把那個走得好遠好遠的安小姐又叫地回過頭來,她沖着淚流滿面正在衰老的母親璀璨一笑,那笑容清晰又模糊,既親切又感傷,令母親痛徹心扉”。
在婚姻的委屈和生活的失望裡,安傑一步步遠離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安小姐,她是痛苦和憤懑的。
但現實就是如此,她又能怎樣,所以她隻好一次次告别那個當年的安小姐,一次次地與自己和解。
安傑的那聲嘶吼,是她價值觀和思想意識轉變的開始,在生活和現實的潛移默化中,她不再抵觸農村人,摒棄了自己曾經的門第觀念,慢慢開始向江德福靠攏。
在夫妻間那些相濡以沫的歲月裡,有沒有愛在,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因為他們彼此間的影響,早已深入骨髓。
安傑雖然不愛江德福,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婚姻一直很幸福。
這就是那個年代真實的父母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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