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素人,是隐士,眉目淡然,素衣白袍,坐在幽幽的空谷,與你談古論今,就連聲音,都是清冽明淨的,一副飄飄遺世之風。
而酒,是俠士,是豪傑,既張狂,也熾烈,在獵獵西風中,在蕭蕭長亭裡,一醉一陶然。
夜讀“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可浮一大白。
折花逢驿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我在春天的溪頭折下一枝梅花,天氣是這樣的美好,以緻我想起那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春風輕拂我的面龐,驿使的馬兒從遠處得得而來,我順手将這枝梅花遞給他,讓他替我把問候帶到遠方。
江南沒有遼闊的草原,沒有無垠的沙漠,隻好贈你一個春天。
陸凱是那樣的率性,那樣的潇灑,一枝梅花,說寄就寄,隻為成全心中那點念想。
也許,範晔收到的時候,滿枝梅花隻剩枝桠,但,那又如何?
他隻會會心一笑,并把這枝梅插在瓶中,于是,每回他看到這枝梅時,就會看見江南的春色,以及贈他整個春天的陸凱。
一種風流吾最愛,魏晉人物晚唐詩。隻有那樣的時代,才會有那樣的傳說。
詩書下酒,古人常為。
史可法有詩雲:“鬥酒縱觀廿一史,爐香靜對十三經”。
金聖歎品才子書,動辄大呼當浮一大白。
屈大均有一頁《離騷》酒一杯之句。
于成龍則以唐詩下酒:“夜酒一壺,直錢四文,無下酒物,亦不用箸筷,讀唐詩寫俚語,痛哭流涕,并不知杯中之為酒為淚也。”
酒是掃愁帚,又稱釣詩鈎,即可解憂,又增靈感,所以,自古才子,幾乎沒有不好飲的。
陸羽茶既為癖,酒亦稱狂。李白人稱醉聖,白居易自呼醉尹,歐陽修自名醉翁,皮日休自号醉士,那些流傳千古的詩篇,透着一股濃濃的酒氣。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讀李白的詩,
宜舉杯邀月,長歌浩歎,
須一飲三百杯,
且非烈酒不足以澆胸中塊壘。
八月秋高風怒号,
卷我屋上三重茅。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
讀杜甫的詩,
宜于凄風苦雨之夜,
飲一盞苦酒,與詩聖同憂。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栖隐處。
岩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獨來去。
讀孟浩然的隐逸詩,
宜林間松下,倒一碗菊花酒,
喝完後,
唇間留着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讀王維的山水詩,
宜于幽篁之下,撫琴長嘯。
賞辛夷,觀芙蓉,月下飲淡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讀王翰的邊塞詩,
宜聽戰鼓,觀金戈鐵馬,
酣飲葡萄酒,且歌且舞。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讀王維的送别詩,
宜于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處,唱陽關三疊,
一壺濁酒盡餘歡。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讀張繼的羁旅詩,
宜于天之涯,海之角,
聽夜半鐘聲,
一杯清酒可助一夜好眠。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讀李商隐的情詩,
宜于午夜夢回之時,飲一盅女兒紅,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如果說唐詩可以下酒,
那麼,宋詞自可伴茶。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将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讀李清照的詞,
宜于簾卷西風處,聽梧桐更兼細雨,
品鐵觀音,欲說還休。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讀柳永的詞,
宜伫倚危樓,憑欄把盞,
斷鴻聲裡,立盡斜陽。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讀辛棄疾的詞,
宜醉裡挑燈看劍,
大口灌烏龍茶,一醉方休。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讀蘇東坡的詞,
可于朗日晴空之時,
也可于風雨交加之際,
至于茶葉,不拘粗細,
信手拈來,無需講究。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裡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怅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弦歌别緒,斷腸移破秦筝柱。
讀晏幾道的清詞麗句,
宜于午後清宵,細聽弦歌,
慢品碧螺春,重溫舊夢。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顔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讀李煜的詞,
宜于深夜,繞階徘徊,
飲一杯酽酽的龍井,為之謂歎。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讀蔣捷的詞,
宜于客舟,于僧廬,
風雨飄搖之中,飲一杯禅茶,
品悟人生,勘破世情。
如果說,唐詩大氣磅礴,那麼,宋詞則纏綿悱恻。如果說,唐詩大開大合,那麼,宋詞則如泣如訴。
如果說,唐詩是豪情萬丈的俠客,那麼,宋詞則是溫柔婉約的閨秀。
如果說,唐詩如酒,那麼,宋詞則如茶。
在寂靜的雨夜,閑翻一卷詩書,讀到妙處,可杯酒助興,可盞茶清心。壺裡乾坤大,醉鄉日月長,賭書消得潑茶香,詩酒趁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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