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被世界矚目的日本動畫都是怎樣制作出來的呢?日本動畫網站「アニメ!アニメ!」聯合「Tokyo Otaku Mode」、「Bahamut」做了題為《這些制作出世界矚目日本動畫的工作室正在開創未來》的大型企劃,采訪到諸多日本知名動畫公司和動畫人。
又是一家不用多介紹的動畫公司,誰沒看過《火影忍者》,誰不認識《死神》,誰沒聽過《幽遊白書》,就算是更年輕的小學生,也不會不知道《東京食屍鬼》。這麼多年來,不斷産出影響數代人的大作,小醜社是如何做到的?本次渣翻的對象是小醜社的創始人布川郁司,這位從日本動畫創世紀就入行的動畫人,将揭秘小醜社的制作現場以及他對日本動畫行業的理解。
在小醜社門前
小醜社創始人布川郁司專訪
關于日本動畫的優勢和業界的課題
小醜社代表作:《尼爾斯騎鵝旅行記》,《福星小子》系列,《我是小甜甜》,《幽遊白書》系列,《火影忍者》系列,《死神》系列,《東京喰種》系列,《阿松》,《黑色五葉草》等。
Studio PIERROT(以下簡稱小醜社)的前身,是動畫人·演出家布川郁司在1977年發起的演出家團體“ PIERROT ”。
這個團體在 TV 動畫《瑪亞曆險記》系列之後,為了制作《尼爾斯騎鵝旅行記》,在1979年成立了株式會社 PIERROT。
1981年的《福星小子》為小醜社帶來廣泛關注之後,以1983年的《我是小甜甜》作為“ PIERROT 魔法少女系列”的開端,也讓小醜社完成了成為出資公司身份的轉型。
《橙路》、《幽遊白書》、《棋魂》、《火影忍者》等等将人氣漫畫動畫化的作品,讓小醜社在國内和海外都取得可觀成果。
日本動畫黃金期的1980~90年代,布川郁司是從企劃、制作等方面牽引着小醜社向前的人。
現在,他作為沒有代表權的董事最高顧問依然在籍,同時又成立了以培養動畫制片人、演出家的NUNOANI塾,并擔任塾長,為培養出能扛起日本動畫業界未來的人才而努力。
40年來,一直注視着日本動畫制作一線的布川郁司,在制作現場得到了什麼?他将坦率發聲,直言日本動畫業界的目标指向何處。
[取材·構成=中村美奈子、攝影=小原聰太]
日本動畫的魅力在于設定、故事和角色
—— 當您入行成為動畫人時,1960年代的動畫業界是什麼樣子的?
布川:晨間劇《夏空》裡有展現,東映動畫成立于1956年,蟲制作是1961年,龍之子在1962年,所以我進入業界時很靠近動畫的創世紀。
我原本是想成為平面設計師的,從山形來到東京的公司工作,不過不久就辭職了,然後在報紙上看到就職廣告在招募喜歡畫畫的人,于是加入了朋映Pro。
這個時期連“動畫人”這個詞都沒固定下來,也不知道之後能做什麼,隻是因為喜歡電影,所以也想從事和影像有關的工作,知道能入行的時候非常開心。
色彩、動畫、原畫等等,每個工作都很愉快,人際關系也處的很好,記憶裡工作的每天都過的非常開心。有一次我甚至負責了除了音響以外的全部工作,動畫制作的工作流程全部記住了。
—— 現在日本制作的動畫,在海外被理解為是“ ANIME ”,但是其實1970年代日本的動畫就在向海外輸出吧。
布川:是的,日本電視節目的創世紀和動畫是同時期,都在1960年代。當時很難做到播放時段内的節目都是自制,于是從海外的電視機構購買節目來填補時間。
反過來,海外又從日本買走了一批動畫作品。
理由是日本的動畫很便宜,就像“幾部一起買一共多少錢”這種感覺。因此海外看着日本動畫片長大的人,實際上已經有3代人了。
—— 您當時參與過的作品裡,有在海外很有人氣的麼?
布川:有我做過原畫和演出的《瑪亞曆險記》(1975年)。其實我是去了國外才知道這部作品有多受歡迎,就像《海螺小姐》在日本的地位,人人都知道。
在北歐舉辦的一個日本動畫節上還見到了原作的德國作家,得到了原作者的感謝,真是感受到神一般的待遇。
包括短片在内,全世界放送過的日本動畫有2、3千部之多,實際比在日本播出的還多。
《瑪亞曆險記》被譯制成44國語言,還有高畑勳和宮崎駿的《阿爾卑斯山的少女》(1974年)、東映動畫的《小甜甜》(1976年)等很多作品,也是很多人的童年作。
還有法國足球運動員齊達内,因為小時候看了《足球小将》(1983年)想成為足球運動員的轶聞,日本動畫的影響力真的很大。
近來則得益于網絡的普及,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出現了日本動畫愛好者。
—— 您覺得日本動畫在海外受歡迎的原因是什麼呢?
布川:日本動畫除了吉蔔力之外,如今在全世界廣泛被看到的“ ANIME ”,大部分還是30分鐘左右的 TV 動畫。很難把連續性的東西裝在幾十分鐘裡,所以這不能稱之為完整的動畫,而且說實話動作的質量也都不是很高。
這也就是為什麼說我們所擁有的是“設定”、“故事”和“角色”。動畫的魅力能夠通過電視節目表現出來,正是因為制作側一方智慧的體現,所以即便是在大人也能夠欣賞動畫節目。
世界各國幼兒向的動畫節目很多,但是面向青少年的東西卻不多,因為漫畫動畫總是被認為是給小孩子的。所以,戲劇性很強的日本動畫就很适合青少年的需求。
初高中生時代正是很容易接受各種影響的時期,來自日本的動畫和漫畫就從這裡滲透進去了。
—— 《火影忍者》在海外非常有人氣,是因為有“忍者”等日本文化要素的作品更受歡迎麼?
布川:并不是,故事有趣才是第一位的。
我覺得日本動畫在世界上受到好評,完全是偶然的。
在日本迎合受衆做出的東西,隻會有偶爾幾部火到海外,而且也不是由業界特别發起的。
舉個例子,小醜社制作的《太陽之子》(1982年)在日本并不成功,卻在法國大受歡迎,還是沒幾個人不知道的那種受歡迎程度。
還有在西班牙大熱的《天才傻鵬》(1972年,A Production制作),以及最近在印度流行起來的《烏龍派出所》(1996年, Studio Gallop),真的搞不明白(笑)。
在西班牙語版本裡《天才傻鵬》中的爸爸聲音很有趣,良好的本地化或許是一個重要因素。
小醜社制作的作品
為動畫組建商務機構是當務之急
——小醜社為了版權管理事業,1984年專門成立了負責這方面的“株式會社 Pierrot Projec ”,很早就在動畫商業化着手準備,是因何原因覺得有必要專門為動畫設立商務機構?
布川:我們的工作是商業藝術,和學術向的藝術品不同。
剛才提到被稱為“ ANIME ”的作品,大都是30分鐘左右,主要在深夜檔播放,一部作品播放一季的時長。
随着動畫數量的增加,動畫制作花的費用應該是不斷降低的。
但是當作品長度以一季時長為單位時,好不容易做出的積累很快就會結束,然後又要開始準備新的作品。這樣一來,為了配合新作品,監督及制作人員又需要做出必要的改變,所以成本非常高。
目前的問題是人才數量嚴重不足,制作能力已經達到極限。
—— 而且維持工作室也需要花錢。
布川:這也是個問題,在動畫行業,僅僅靠收到的制作費用是無法維持工作室運轉的。
幸運的是,靠着過去作品的版權,小醜社存活下來了。所以要讓動畫作品成為财産。
而且聽說現在還有制作委員會無法100%籌集到制作費,陷入勉強制作的情況。
特别是第一季的作品,播出前就必須制作好周邊商品,但銷售量是否能達到預期,贊助商也很難判斷。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制作形式一直是制作委員會制度,我覺得現在已經要到打破這種制度的臨界點了。
但是,也正由于一季的時長,讓很多原創作品有機會被制作出來,很多優秀的年輕創作人也脫穎而出。
優點不能否認,但是供給平衡在不斷惡化,季播動畫的成功例子越來越少。
如果國内能做出的彌補有限的話,必須考慮在制作委員會中引入外資,以及與海外制作公司合作也是一個方向。
—— 現在來自海外的工作也在增加。
布川:好萊塢大作也在借助各個國家工作室的力量。現在互聯網這麼發達,圖像數據傳輸也很便利,動畫制作實現世界性是件好事。
日本的技術以這樣的方式傳向世界,也會促使“ ANIME ”的範圍擴展更大吧。
日本的動畫與漫畫文化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每周、每月都有漫畫雜志發售,定期産生新作品,這樣的環境是其他國家沒有的。
外國人對日本的制作能力和創造力感到驚訝。漫畫文化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個體創作者的獨創性,今後也不會消失,而動畫是把一群創作者的力量集合起來的文化。
雖然從漫畫中汲取的東西支持着日本動畫發展良多,但随着可預測的紙質品文化日漸衰落的未來到來,反而會迎來原創動畫接受挑戰的時代。
—— 觀衆看動畫的渠道也從電視機挪到網絡。
布川:在利潤獲取方面,分銷模式也更有利可圖。
從現在開始,内容總量會越來越多,所以我認為有必要根據時代改變生産和盈利方式。這是體現制作人作用的時候。
在日本有一個很頑固的分工制度,演出家隻能做演出,而且演出家獨斷作品,他的喜好擁有優先權。
但當動畫作為商品組裝時,隻根據某個人的傾向工作不是個好現象。
在世界範圍内,制作人負責監督工作,導演負責演出及制作工作,這種分工都是理所當然的。制作人不僅僅在計算金錢和勞力,也要把握市場感受受衆的需求,如果作品不能在這兩方面做出平衡,無論如何也不會充實起來。
因此我希望制作人能夠有看分鏡、讀腳本等的能力,給年輕人一個學習商業動畫的場所,所以NUNOANI塾開張了。
到了角色進化和繼承的時代
—— 您覺得日本動畫今後該朝着怎樣的方向發展呢?
布川:在日本,人們總是不斷抛棄舊事物并不斷需求新事物,但是新事物的創造是有限度的。
近來好萊塢出現很多用新技術重制老内容的例子。還有像是米老鼠,它的故事已經持續了超過100年,日本也應該有這樣持續進化的角色。
所以繼承過去的大熱作品是很重要的。
——大受歡迎的《阿松》是一部引發社會現象的舊作新編,可以說是随着時代的需要進化而來。這種想法是怎樣誕生的呢?
布川:能撥動所處時代觀衆心弦的經典作品,都有一個“内核”。保留這個“内核”,把畫風等外在的東西和當下時代結合起來,很可能就會産生新的熱門作品。
《我是小甜甜》也即将迎來35周年,當年制作時預期隻是1年的 TV 動畫。盡管如此,它至今依然被觀衆接受和喜愛,正是因為它擁有曆經時代變遷但仍然能吸引觀衆的“作品之魂”吧。
我常說“要把靈魂注入你正在做的東西裡”,無論什麼樣的作品,如果沒有靈魂恐怕都是很無聊的。在制作會議上通過決議決定“就這麼做吧”的東西,大多都沒什麼意思。
反過來,如果是制作人或者監督在會議上表示“對作品十分沉迷,不這樣做我就得死了”,狂熱到病入膏肓的人才能赢。即便是聚集了一撥制作人員,如果不能把“我以做不到必死的心情選擇了你,希望你也能這樣”的态度傳達給對方,作品就不會有靈魂吧。
雖然參與動畫制作的人很多,但核心其實就是監督、腳本、角色設計、作畫監督等最多6、7個人。如果再能有幾位優秀聲優負責關鍵角色,大體上就能塑造出一部作品的輪廓。
制作人能否把這個輪廓很好的像贊助商展現出來是很重要的。
—— 《阿松》就是個成功的例子吧。
布川:也有做《白熊咖啡廳》時打下很好基礎的原因,而且制作人和監督的意圖非常一緻。
布川郁司的制作人理論在他所著的《<阿松>的企劃術》中有詳細闡述
—— 您認為今後的動畫業界有什麼是必須做的麼?
布川:首先是制作方式的數字化。為了在有限的預算中提升性價比,數字化是必須的。
我認為不用太擔心,現在在學校學習數碼技術的人在增加,時代是在交替前進和變化的。另外,比起數量還要更追求品質,創造力是為創作出更多高品質的故事和角色,這才是主題。
此外,我希望更多有野心有想法實現動畫好萊塢的人,能源源不斷的進入業界。
創作者和藝術家是必要的,但是他們的工作也需要有制作人來瞄準方向。希望入行的人能夠讓動畫有所進化,特别還希望有外語優勢的人來。
像在 NUNOANI 塾,還有來自中國、韓國等地的塾生,隻要懂日語,不問國籍都歡迎。上課的一年裡能學到的東西是有限的,來年不交學費一樣可以來,所以大家幾乎都會學習兩年。
—— 小醜社有專門緻力于人才培養麼?
布川:人才培養本來應該是放在小醜社内的,但是在一線其實很難找到适合學習的地方。孩子們一番努力後好不容易到了憧憬的制作現場,卻因為先看到了現實中的嚴酷一面而中途離開,我看到這種場景會很不忍心。
所以我想在離一線稍微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創造一個“做動畫很快樂”的場所,考慮之下就有了 NUNOANI 塾。
—— 還有一個話題是關于為工作室應援的粉絲們,您希望他們做些什麼呢?
布川:娛樂行業裡最先進的果然還是音樂行業吧, CD 不好賣的現如今還可以在現場演出的場所販賣商品獲得收益。
同樣的事情動畫行業也可以,展示漫畫和動畫作品的2.5次元舞台一個接一個的出現。
通過真實的交流,創作者和觀衆産生各種各樣的交流社群,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僅僅是電視或者網絡播放,觀衆的看法很難讓我們知道,我們的想法也不容易傳達給觀衆。
類似動漫展會的活動,讓雙方的交流成為可能,所以多來參加活動表達你們的想法吧。
當然,我們制作方也應該想方設法讓聲優、監督和演出、腳本家等等工作人員來到台前。
我認為互相積極交流真的很重要。
但是,使之成為可能不做好動畫的商業化是不行的。
果然還是必須先要有個能做到這些的制作人啊。
原文标題:スタジオぴえろ創設者·布川郁司が語る、日本のアニメの強みと業界の課題https://animeanime.jp/article/2019/07/17/4696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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