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滄海明月生
各路藩鎮稱雄,你方唱罷我登場。
在那個波雲詭谲的亂世,每個人,都可能變成磨牙吮血的惡魔。
01
地處江漢平原的荊南,不僅有沃野千裡,還是水陸交通要沖,南來北往商賈雲集,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後梁開平元年,梁太祖的親信高季興奉诏任荊南節度使,他上任後興修水利築堤鑿河,又實行輕徭薄賦,逐漸将這裡打造成一處王道樂土,時值天下動蕩,高季興遂起了割據之心。
高季興死後,其子高從誨世襲荊南節度使之職,俨然成為獨攬一方的土皇帝,荊南也因此與南方的另外九個政權并稱為“十國”。
關于荊南的發家史,正在巡街的校尉雷滿,毫無興趣。
荊南,又稱南平
他感興趣的,是前方十字路口那賣花的女子。
雷滿本是鄂州深山裡的獵戶,隻因天下征戰日久,獸皮獸骨難以銷賣,生計便成了問題,這才投身到軍營中,做了巡街的校尉。
年近三旬還孤身一人的雷滿,身邊有不少人借着嶽丈家攀了高枝兒,他也一心想找個白富美做老婆。
小門小戶家的女子自然入不入眼,可亂世哪有多少富庶人家?真正的白富美,講究門當戶對,又怎會拿正眼看他這粗野漢子?
但那賣花女子卻顯得很另類,雷滿看她時,那女子也正好擡頭發現了他。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女子一張俏臉頓時浮現紅暈,比她面前的那堆花還要嬌豔幾分。
見雷滿上前,她彎身做個萬福道:“奴家失禮,還望軍爺勿怪,迎兒趕緊收拾下,我們撤攤便是!”
被稱作“迎兒”的小丫頭模樣顯得很是喜慶,聽了女子吩咐,七手八腳地将鮮花收攏在一起。
“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吧,為何到了這裡?”,雷滿心中滿是那女子,臉上卻裝出一本正經的神情。
“我們主仆本是江南人氏,前往荊南投靠親友,途中遭遇盜匪與家人走散,這才流落到這裡以賣花為生。”,那女子怯生生道。
江南大部均屬南唐,國力遠勝荊南,再看她言行絕非出自農家,出自五品之家也未嘗可知。
若是将這小美人兒收納家中做妻室,日後再帶她到南唐尋親,豈不是權色皆得?
想到這兒,雷滿嘴角拂過一絲冷笑:“你們收拾好攤子,跟我來!”
02
長江燕子矶,皓月千裡,驚濤拍岸。
雷滿與夫人在艙中對坐,迎兒在一側侍奉。
夫人便是那日在荊南集市上的賣花女子,自從被半挾持半引誘委身于雷滿後,夫人也隻得認命,她一個弱女子身處亂世,遇到這樣有心計的軍漢,又能如何?
剛開始幾個月,雷滿對她倒也盡心,四處托人打探她娘家人的下落。
随着相處日久,他這才獲悉,夫人是來自江南尋常的富庶人家,家中既無餘财也無權貴親戚,來到荊南真是投奔親戚來了。
而且,她娘家人确實被盜匪所殺,所劫走的也不過是些許銀兩而已。
這不免讓雷滿心生失落,看來自己這次押錯寶了!
自此以後,雷滿便對夫人冷落了幾分,他一心跻身上流,可荊南王高從誨隻想苟安,不願再起刀兵争雄。
在荊南,他根本看不到希望。
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雷滿帶着夫人迎兒逃往南唐界内,盡管夫人并不想折騰,但想到那是自己的生養之地,也隻能由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丈夫此去不是帶她回家,而是追尋一條路,一條被稱為榮華富貴的路。
果然,樹挪死人挪活。
《重屏會棋圖》卷 五代 周文矩 繪
雷滿到南唐後,經人引薦,得到國主李璟的三弟--晉王李景遂的賞識,被授予麾下參将,李景遂身居江南西道兵馬大元帥,又有天策上将的封号。
若能得到這尊大神的重用,富貴功名豈不唾手可得?
而且李景遂還似乎有意地問他是否婚娶,當雷滿吭吭哧哧地說已娶妻後,李景遂半開玩笑道:“可惜了!我府上婢女姿色上乘舉止得體,原本我還打算待将軍立功後,為将軍做成姻緣哩!”
雷滿面色一沉,浮出尴尬的笑容。
想到先前浮現在腦海中一幕幕,雷滿擡頭,看了看對面主仆二人,牙齒咯咯地響。
03
夜已三更,江岸傳來瘆人的鸮聲。
看着熟睡的夫人,雷滿心一橫,提起便向江心扔去。
咚!巨大的聲響,将船尾熟睡的婢女迎兒驚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艙内空蕩蕩的床鋪,驚恐地喊道:“快停船,夫人落水了!”
話音未落,雷滿一腳将其踹入江中,直至看到江面恢複平靜。
驚慌失措的船家,試圖用竹竿打撈,雷滿斜瞟着他冷冷地道:“夫人和迎兒失足落水了,江水湍急,怕是沒救了,趕緊開船吧!”
船家不在說話,一路揚帆搖橹趕往金陵城。
戰國時,殺神白起為取得魯國信任,不惜殺死妻子來換取軍位,相比之下,我雷滿此舉有何不可?
隻是這一次,他的夢想破滅了,李景遂被太子李弘冀毒殺,差點将他視作同黨除掉,經人求情才僥幸撿回一條小命。
燕子矶
三年後,雷滿前往燕子矶辦差,中途在一家旅店歇息時,看到眼前的一幕,當場跳了起來:
眼前這提着籃子的賣花女子,不正是三年前被自己踹入江中的婢女迎兒嗎?
那女子顯然也看到了他,恭恭敬敬地上前做個萬福,雷滿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這一問,将在場的衆客吓得半死,都怔住了。
那女子莞爾一笑:“老爺,我當然是人,三年前我們船行至燕子矶,夫人不小心翻入江中,我前去搭救也落了水,老爺你難道忘了麼?”
雷滿頓時汗如豆珠,他顫抖道:“記得記得,你們後來怎樣了?”
女子又道:“所幸我們被風浪卷到岸邊,蘇醒之後遇到一條商船,這才到了這裡與夫人一起賣花度日。”
雷滿松了口氣,看來迎兒确實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04
沉吟了一會兒,他又追問道:“夫人現在何處?能不能領我看看?”
迎兒笑道:“此刻能在這裡遇到老爺,夫人指不定多高興哩!”,雷滿暗生疑惑,穿過曲折的巷道,跟着她來到一處敗落的破廟前。
指着那廟門,迎兒道:“這就到了!”,說完,自己徑直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夫人也走了出來,抱着雷滿就嚎啕大哭,訴說這三年的艱難。
雷滿整個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很快,迎兒備好了酒菜,夫人請雷滿入桌邊吃邊聊。
一路車舟勞頓,雷滿很快喝得酩酊大醉。
一連幾天,雷滿都沒了蹤影,直到人們在兩處荒墳前發現了他:渾身隻剩下一副骨架,憑着撕碎的衣物和随身的憑證,這才得知他的身份。
有人說他被仇家虐殺,有人說是遭狼咬死,隻是不知為何被啃成這般慘狀。
衆說紛纭,有個老頭搖頭道:“三年前,有兩個年輕女子落水而死,漂到岸邊被人撈起來埋在此處,這人莫非是欠了什麼孽債,遭鬼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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