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地處南甯市地鐵四号線終點站楞塘村站旁的陽峰路夜市突然火爆全城,人們很難想象這樣一條人氣蓋過中山路的網紅夜市街,最初是由民間自發形成。
記者來到靠近楞塘村站D出口的夜市入口,隻見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對夜市進行規範化管理:用白線畫出固定攤位,對來經營的攤販進行信息登記并規範管理費收取,攤位前擺上了統一的藍色垃圾桶,時常有保安在夜市中往來巡邏。除了維護現場秩序,工作人員還會對進入夜市的消費者驗碼測溫,提醒做好防疫措施。
走進這條全長近800米的夜市街,煙火氣撲面而來,擠擠挨挨的一條街上既有拖着簡易三輪車販賣各類食品的大叔,也有在汽車後備廂擺上小夜燈,營造出精緻的氛圍的年輕創業者。在這裡,無論是最新流行的網紅飲品小吃,還是傳統的糖畫、手工藝品,乃至兒童玩具、童裝女裝、手機貼膜等,應有盡有。
走近這些在夜市上擺攤的創業者,可以看到疫情之下的不同群體為生活奔波奮鬥的面孔。
換一種謀生方式的擺攤夫妻
一輛三輪車上,坐着一對稚氣未脫的兄妹,他們是椒鹽鴨頭攤主的孩子。1歲的妹妹身上蓋着機器貓印花的毛絨毯,臉上挂着鼻涕。5歲的哥哥一邊盯着手機屏幕裡的動畫片,一邊将果凍往嘴裡塞。
經營這家椒鹽鴨頭攤位的是一對夫妻。妻子楊女士是90後,家鄉在廣東,嫁給了廣西崇左的陳先生後,便随他在廣西生活。
下午6點半剛過,他們就趕到陽峰路夜市,開始忙碌地準備食材。陳先生将腌制好的鴨頭和鴨翅,挨個放入燒熱的油鍋,随着滋滋聲響起,鍋内升騰的熱氣頓時讓周遭的氣溫升高。很快,他的後背已全部浸濕。陳先生戴着白色棉線手套的右手,熟練地将鴨頭用不鏽鋼夾子從油鍋中夾出,放到漏勺上,緊接着楊女士将瀝好油的鴨頭擺放到攤前的餐盤中,沒多久盤裡就擺滿了金黃色的鴨頭和鴨翅。
沒有其他工作,白天也不出攤,夫妻倆就靠着夜宵攤的收入維持。疫情之前,夫妻倆承包了工地的早餐生意,還算穩定,但近幾年工程減少,工地也不好找,他們決定出來擺攤賣小吃。
“賣早餐要半夜起床,賣小吃要熬夜。”楊女士表示,生意的轉變對他們沒有太大影響,隻不過換一種謀生方式,“能賺錢就行”。擺攤賣小吃雖然收入不穩定,但他們目前在陽峰路夜市每晚大概能賺500多元,對一家四口來說也足夠負擔生活費用了。
“哥哥會照看妹妹,他們不會亂跑的。”楊女士說,兒子在幼兒園上中班,需要早起上學。由于客流量大,他們通常忙到夜裡12點才收攤。
楊女士很喜歡在朋友圈記錄生活,會幫忙轉發水滴籌。兩年前她曾發過這樣一條動态:記錄陳先生第一次開車,相信努力總會有屬于自己的車。并在這句話中添加了一個咧嘴笑和三個加油的表情。在她的世界裡,對于幸福的定義無關物質,隻需要“一家人在一起有說有笑,還能睡個好覺”就行。
不光為了錢來擺攤的年輕人
“要不要聽一首周傑倫的《稻香》啊?”23歲的廖崔成對來攤前購買烤生蚝的顧客問道。
廖崔成是廣西北海人,家住南甯。這個戴着黑色漁夫帽和金屬邊框眼鏡的男生,坐在車尾前悠然地烤着生蚝。一輛黑色汽車,一個碳烤爐,幾張桌椅,組成了他的攤點。
“藤原生蚝攤”幾個字挂在車後備廂的上方,攤點的名字取自日本漫畫《頭文字D》及其衍生作品中的主角藤原拓海,周傑倫在真人版電影中出演過這一角色,廖崔成是周傑倫的粉絲。
3年前他在上海迪士尼工作,更早他還在珠海長隆海洋王國打過工,做過廚師、玩偶人、領班等職務。自從過上擺攤生活,他每天的工作時間自己決定,有時候遇上陣雨,他就直接收攤回家。“在長隆有人叫我靓仔,在這裡他們叫我老闆,我更喜歡現在的生活。”
疫情讓上海迪士尼的經營受到影響,1年前,廖崔成辭職回到南甯。在家待業近一年後,他在網絡上看到擺攤很火,也決定嘗試。
陽峰路夜市還沒形成之前,廖崔成在青山大橋擺攤。在那裡,他認識了許多來體驗生活的“富二代”。他們開着名牌汽車來這兒賣奶茶,盡管不是為了賺錢,但每天都堅持出攤,“還挺勤快的”。
來到陽峰路夜市擺攤大概一周時間,廖崔成在這裡認識了新的朋友,擺攤賣檸檬茶的小方。
小方家在百色經營着多家奶茶店,不久前他将自己在百色的店鋪交給父親照看,來到南甯創業。廖崔成調侃說:“他媽媽經常開着奧迪Q3來看他。”
夜市目前隻有部分是固定攤位,廖崔成與小方的攤位都屬于流動攤點。除了第一天,兩人恰好是“鄰居”,其餘的日子他們都分布在夜市不同的地點。廖崔成會在沒什麼生意的間隙,通過微信聯系上小方,獲取小方的确切位置後,跑到他的攤點“串門”,聊年輕人的話題和當天的經營情況。
據廖崔成和小方介紹,遇到客人多的時候一天的收入能夠破千元。擺攤場地成本低,就算因天氣原因生意不好,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因為經營風險小。他們都很喜歡目前的生活狀态。
“有時候并不是為了錢。”廖崔成說,他可以從顧客身上獲得滿足感和幸福感。一個大哥覺得他的生蚝很新鮮,就連續點了4次。還有一次,一個小夥子帶他女朋友來吃烤生蚝,廖崔成偶然得知那個小夥子那天過生日,就多送了他一份生蚝,看到對方發自内心的笑容,他覺得比賺錢更讓人開心。
家人或多或少對擺攤有些看法,認為廖崔成是在不務正業,但他認為家人所期望的職業“沒意思”。在這個小夥子看來,擺攤生活随性自由,還能認識許多朋友,這就足夠了。
實體店主的自救
很多人之所以選擇來陽峰路擺攤,低廉的攤位成本和巨大的人流是主要原因。疫情下許多實體店主因為房租成本太高入不敷出,也選擇出來擺攤補貼實體店虧損的資金。
藍記柳州螺蛳粉攤的老闆姓謝。下午時分,天氣炎熱,幾個男人忙前忙後搬着裝有螺蛳粉湯的鋁制桶,幾乎都滿頭大汗。已經開始加熱熬制的湯汁散發着熱氣,蒸騰在這個占地6平方米大小的螺蛳粉攤位上空。
老謝話少聲音低,隻有在介紹到自家螺蛳粉時才會提高嗓門。“你别不信,在這一條街沒有人不知道我們的螺蛳粉。”為了擺攤。他和弟兄幾人新買了設備,花費了大概兩三萬元。據介紹,除了新設備的購置費、攤位費,因為每天過來的顧客越來越多,他們還會定期消毒,消毒的費用又是一筆支出。現在每晚擺攤他們的收入可以達到1000多元。
謝氏兄弟從2006年開始在廣西财經學院北門經營一家螺蛳粉實體店,因為疫情防控政策,學生出校次數與從前相比大大減少,生意一落千丈。擺攤屬于另一條出路,也是生路。“目前看來,擺攤比店裡賺得多,店面生意不好,要靠擺攤補貼。”
在社交媒體平台,關于陽峰路夜市的評論區,總能看到類似的話,“夜市讓五象新區擁有了煙火氣”。這些創業者的加入,也讓這片土地有了更多人情味。
下午5點半,靠近楞塘村地鐵站C口的麻辣小龍蝦攤位已經搭建好。紅得鮮豔的小龍蝦被擺在桌面上,吸引着經過人群的目光。在攤前,一個圍着黑紅色圍裙,梳着齊劉海,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的女人,反複擺弄着手裡的泡沫牌,上面寫着“買三斤送一斤”。
對于“擺攤”,楊女士并沒有從實體店店主轉變為攤主的落差,“壓力變小了,之前總感覺是幫房東打工”。對于夜市今後的發展,她希望政府能持續介入管理,主要是衛生,“管得有規矩是最好的,客人消費起來放心,我們做起來也能有生活的盼頭”。
實習生 廖子毓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謝洋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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