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音樂，擺動四肢，旋轉身體，掌聲響起，我始終含笑，謝幕。

（一）

“今天這場排演得不錯，像這種老一輩兒的技術承傳下來的太少了，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讓更多人看到。”

“好嘞師傅，我一定會努力趕超你的。”

“小兔崽子，還不會走呢，先想着飛。”

雜亂昏暗的房間裡，隻有一張四方的桌子被擦得潔亮，挂于房頂的燈散發着微弱的光，将桌角照出了一塊光點，男孩看着老者偻着背推門向外走，視線從門縫溜進的光亮逐漸消失後，才扭轉過來，大聲道：“不先想，怎麼能實現！”

“好好幹活，把它們都擦幹淨，明天好好演它一場。”門不知被什麼擊打了一下，老者沙啞的聲音傳了進來。

男孩吐了吐舌頭，伸手拿起巾布，就着光認真擦拭擺放在桌面上的木偶。

沒有燈罩籠住的光雖不強但十分刺目，它将頭擺到一側努力躲避着，昏暗的四周根本看不清還有哪些裝飾，男孩的掌心有些濕熱，一把便将他牢牢抓住。

“最後一個了，雖然是新的，也要用力擦，師傅說以後能不能繼續，就看明天的表演了。”男孩似乎想落個完美的句号，勁道越發加大，随意晃動的力度着實難受，粗糙的布面在它嶄新的身體上留下不少擦痕，它瞪着空洞的雙眼，發出沒人會聽到的痛叫聲。

身體觸到桌面的瞬間，它不由得歎出一口氣，‘得救了。’

“收工！”男孩起身關了燈，将巾布随手扔到桌面上，蓋住了其中一個木偶，伸着懶腰走出了房間。

朦胧的月光透過小窗，照在幾隻擺放整齊的木偶身上，‘嘿，夥計們！開始狂歡吧！’

‘休息時間到。’紅色的裙體，由金線縫制，看起來雍容華貴，隻是聲線透着冷淡。

“别這麼墨守成規，這可是我第一個夜晚！”它是上午剛被制作出來的木偶，身上還帶着漆料的味道，“明日将是我第一次登台，想想就好期待。”

“新來的，把嘴閉上！”伴着咳嗽，傳來蒼老的警告聲。

“想打架是不是！臭老頭！”鬥志昂揚的，像個毛頭小子，而它也的确是。

“你先站起來再說大話吧！”老者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不停地咯咯咯。

“對，站起來……”桌面的溫度漸漸冷了下來，滲入它木制身體裡，好似凍僵了一般，它試圖擡起手，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耳邊傳入很多木偶的笑聲，圍繞在它四周。

它折騰累了，便也就不在亂動了，看向窗外的圓月散發着和煦的光，不禁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那光能輕撫自己的木頭身子，那又将是什麼感受呢？

第一夜足夠讓它難忘，盡管有些格格不入，但無法破壞它對明日登台的期待。

（二）

‘噢！疼！小心點！’金屬鈎穿入它身體表皮立起的圓圈裡，男孩毫不客氣地拉動細線，直接将它拽了起來，‘嘿！我能站起來了！你們看！’

懸于空中，它興奮地跟着細線揮動着四肢，‘臭老頭，我要來揍你了！’

‘小鬼，小心點，磕碰壞了是要被銷毀的。’穿着一身藍衣的木偶懸在它身側，小心翼翼地與它保持着距離。

‘銷毀？’

‘我還能動！不要……啊~’它記得這蒼老的聲線，是昨晚的臭老頭，随着繩索轉動身體，看向發聲處，穿着黑衣的木偶從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直接被投入冒着紅火的盆裡，伴着尖叫聲騰起一層黑煙。

‘臭……臭老頭……’它看着火苗将遺留在外的細線燃燒殆盡，才回過頭來，面前是幾張帶着相同笑容的木偶臉，‘為什麼？’

‘人類覺得我們壞掉了，就不能用了，所以要銷毀。’藍衣木偶咧着嘴角，瞪着一雙與它相仿的大眼。

‘那我們怎麼辦？’男孩拽着繩子，将它帶離嘎吱作響的火盆。

‘我們是提線木偶啊。’紅裙木偶冷漠地回道，‘提線木偶的作用不就是被人類擺弄操控，取悅人類嗎。’

‘沒有這挂在身上的繩子，你根本無法行動。’

‘一個木偶而已，别想不切實際的事。’

它試圖擡起手臂，活動面部，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提線木偶，隻能被操控。

大家慣性的态度令他恐懼。

内心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叫嚣着，我不屬于這裡，我不要做個傀儡，我是個有思想的木偶。

做自己，做自己，我要做自己。

（三）

它被提着上了舞台，台下坐了不少人類，随着零星的掌聲，男孩把它放在白布前，提着所有的細線隐入布後，四周慢慢暗了下去，刺目的光直射而來，空洞的大眼無處躲藏，痛的它隻想閉上雙眼。

耳邊響起音樂，身體随着細線旋轉擺動，它很痛，僵硬的面部，卻隻有一張笑臉。

它已經煩透了，隻想掙脫掉這束縛住它的細線，自由自在地旋轉跳動，隻聽從自己的意願。

這灰暗單調的世界，容不下它充滿色彩的思想。

細線依舊控制着它的一舉一動。

‘停下！停下！哦！停下！好疼！’它喊鬧着，被人們的掌聲完全蓋過，天旋地轉。

‘以後就習慣了，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藍衣木偶優雅地作了個謝幕的動作，身體形成九十度直角。

‘我不要習慣！我要自己做主！’

‘多演幾次，就不會有痛的感覺了。’紅裙木偶一條腿向後，身體前傾，手放于裙邊，低頭作揖。

‘切斷這些細線，不被它們控制！’

它被單獨留在桌面上，看着圍上來的人類，不知所措。

“請高師傅給我們講講，您堅持傳承這門技術的意義，是否能夠打動投資者們……”

“我們丢了太多的技術，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财富，所以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展現給大家看，讓更多人知道了解提線木偶，讓它能繼續傳承下去，畢竟我年齡也不小了……為此我們還特意趕制出一個新的木偶……”

香味刺鼻撲面而來，它屏住呼吸，看着那人笑意盈盈地拉扯着它身上的衣服，轉動它的四肢。

“這麼多關節都是活動的，怪不得看起來一點都不生硬。”

‘喂！疼！放手！’不知從哪過來一隻手，用力拽着它的頭。

“這個能拔下來嗎？”男人挑着眉，手下的勁力加大，疼得它晃動起身體，“诶！它會動！”

被男人甩到了桌面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痛感襲遍全身。

“這個木偶渾身都有關節，你拽一個地方，其他地方都會動，十分靈活。”老人将木偶擺正，笑着說道，“我們這個節目……”

“是挺有意思的，但是現在屬于信息化新時代，沒有多少人會對這個感興趣的，我不太想投。”

“我也覺得隻是有意思，看不到什麼商機。”

“提線木偶的前期投入太多，這種人才畢竟是少數，像這種技術慢慢就會被淘汰了。”

“下一個是木偶戲，我們可以看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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