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飄先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
兒童節快樂!
奇怪的是,今天我們都在懷念童年,歌頌單純快樂的童年,但網絡上和現實中的一些家長,卻試圖在剝奪小朋友的快樂。
當我們終于等來#教育部将徹查教材插畫問題##人教版全國範圍重選設計團隊#的消息後。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本來的教科書問題,漸漸轉換了賽道——從教科書問題,擴大化到兒童讀物領域,一群人開始瘋狂蹭熱度、斷章取義、瘋狂舉報。
本來,糾正、提高教材的審美和插畫有着積極的意義。
但,當現在大家都開始拿着放大鏡,以成人的目光去打量所有的兒童讀物中的“性、暴力與死亡”時。
還能剩下多少完美符合兒童閱讀的兒童讀物嗎?
新一輪的“舉報兒童讀物”戰役,要開始了?
熱議相關的教材插畫,我認為整體最大的問題是——
敷衍的設計、過于落後的審美觀。
隻需要稍微一對比,明顯的差别就出來了。
這是飄小時候的人教版課本:
這是台版的教科書:
而,這是現在的人教版數學課本——畫風簡陋,統一标準的吐舌姿态,沒有精氣神,沒有任何審美可言。
好的教材設計會塑造幾代小孩的審美觀,我們本也不缺這樣的兒童插畫家。
這,才是大家憤怒和質疑的根本原因。
此外,更是因為這些教科書裡有着——紮眼的“性暗示”意味和落後的性别觀念。
兩個女孩玩老鷹捉小雞,一個男孩掀起了前面一個女孩的裙角,另一個不符合小學生特征的男性,抓住了前面女孩的胸部。
被男孩掀裙子、被陌生男性性騷擾,這些都是很多女性在青少年時期的陰影。
本應該譴責和原是犯罪的行為,卻光明磊落地出現在教科書上,且沒有任何引導。
這種插畫,不光是審美差的問題,更是讓人潛意識裡對這種侵犯行為習以為常。
還有很多凸顯男孩生殖器官的圖片。
無論這是因為畫風簡陋、偷懶,寥寥幾筆畫出胯部輪廓,還是作者有意為之。
數學教材,并非是普及性教育的課本,沒必要突出本來就看不到的性器官。
漸漸地,大家從教科書的插畫風格,讨論到了兒童讀物的内容上。
汪曾祺的短篇小說《受戒》,被曹文軒編入課外語文讀物《大語文》中。
小說中有一首詩,被很多人認為“淫穢至極”“猥瑣下流”。
怎麼可以給小孩看這樣的書?
該出版社工作人員回應:
這本書的讀者定位不是小學生,是中學生,可以把這個文章讀了之後再判斷。
首先,這就不是一篇面向小孩的讀物;
其次,如果讀完小說就知道,《受戒》的全文描寫的,是美好素樸的情感。
本是與這件事完全無關的汪曾祺,也被牽連進來,且被人試圖否定他全部的文學成就。
當然,有些作品适不适合給兒童閱讀,另當别論。
但如果想借此全盤否定一個作家的作品,未免太荒謬。
要知道,汪曾祺已經是現當代文學裡文字風格最“自然清新”的一位作家。
他的一輩子也被自己的小孩和讀者稱為“老頑童”。
如果要用如此斷章取義的讀法,将汪曾祺的作品視為“污穢不堪”,那看賈平凹、莫言豈不是要自毀雙眼?
《大語文》的主編曹文軒也拉了出來。
很多人的美好童年記憶《草房子》等兒童文學,被翻出來鞭屍。
家長衆怒——建議“封殺”這位作者的書!
我不是說他們是“權威”, 就不能質疑其作品是否存在不妥之處。
但這種草率的蓋棺定論方式——挖出他們的過往的所有作品,仔細地翻出每一頁每一句内容過度解讀,甚至要“批鬥”他們的作品和成就。
已經遠遠背離了我們的初衷。
這股矯枉過正風并沒有停止下來,反而愈演愈烈。
在蹭教科書事件熱點的人和部分家長的眼中,很多兒童讀物都有問題。
有人投稿質疑,教材裡的算術題裡總有一個人叫“小丁丁“,既然可以叫小王、小巧、小紅,為什麼要叫一個“小丁丁”這樣引人遐想、引導孩子錯誤觀念?
這樣豐富的聯想讓人甘拜下風。
這就是典型的——用成人的眼光和認知去打量兒童。
那我們小時候看的《丁丁曆險記》《丁丁戰猴王》《丁丁和甯甯》的名字也有問題嗎?
我隻記得小時候看《丁丁曆險記》,一讀就是一個下午,多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像丁丁一樣聰明勇敢、可以戰勝一切困難的人。
而家長呢,隻是想着“小丁丁”這樣淫者見淫的東西。
一本叫《不要随便摸我》的兒童讀物,又被一群人批鬥了。
“像是黃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多“黃”?
單看一頁,好像不太對勁?
但這本書其實是一本讓小女孩從小增強自我保護意識,學會辨認居心不良的陌生男性的科普繪本。
他們所說的“黃”,其實是發生在多少女性身上的現實遭遇和噩夢。
這些看什麼都是“搞黃色”的家長,如果小孩遇到什麼騷擾,如何指望他們跟你坦誠、求助呢?
原來我們批判的,是教材中本來含有不當性别觀念、性别歧視的插畫。
但是,原本有着正常性别觀念的插畫,也被批判一番。
有人指出數學教材裡,一個男生穿裙子。
男生也可以穿裙子,女生也可以看奧特曼,這樣的常識我們普及了很久。
不要因為教科書問題就試圖把車開回去好麼。
“斷章取義”這把火更是猛烈地燒到了一些正常的書籍或動漫作品身上。
這本教導孩子可以有表達生氣、憤怒情緒的繪本《生氣也沒關系》,卻被家長認為有惡意引導孩子生氣的嫌疑。
《海賊王》也會被父母嫌衣着暴露。
試想下,大家小時候都看武俠小說,也不見得跑到樓頂飛檐走壁啊?
如果有這些情節都算做惡意引導的話,那《西遊記》裡,妖怪千方百計想要吃唐僧,難道也算“引誘吃人”?
人體的正常生理結構更不讓了解。
我國曾經在2010年出版過一套最全面的性教育教材,北師大兒童性教育課題組出品的《珍愛生命-小學生性健康教育讀本》。
但也終在“舉報”之下所有圖書被學校收回,也難以在市面上買到。
裡面詳細而科學地介紹人體的性器官名稱、青春期生理現象、性行為等性教育知識。
但正是這些生殖器官名字,被家長诟病“過于大尺度”。
但科學早已說明,孩子隻有學會正确叫出生殖器官的名字,才不會起很多指代不明的小名,遇到騷擾或侵害時後也會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遭遇。
(是的,為了文章能發出來,我不得不打上了貓頭)
裡面還教導了那些教科書沒有教導的正确的性别觀。
沒有偏見,沒有歧視。
飛行員可以是女性,護士也可以是女性,男孩女孩都同樣獨立自主,都同樣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
這些什麼都恨不得打馬賽克的家長,本質上——都低估了曾經的自己,也低估了小孩的認知彈性。
小孩遠遠沒有家長想象中這麼低幼、脆弱、什麼都不懂。
2004年,一個導演對準了一家全托幼兒園的小朋友,拍攝了紀錄片《幼兒園》。
這部片早就告訴我們:
童年總是美好而純真的,隻是大人的一廂情願。
從幼兒園開始,小孩就開始了一個社會化的過程。
喜歡和憎恨開始變得分明。
老師要求幼兒園小朋友造一個“越......越......”的句式。
沒想到小朋友搞成了表白大會:
但孩子們所說的喜歡或不喜歡,并沒有大人想象中的肮髒和不堪。
他們僅僅是認為這個同學長得漂亮或讨人喜歡。
而成年人看兒童讀物裡的戀愛或性描寫的情節,都用成年人的目光“奇觀化”——喜歡,那不就是早戀;
讓他們看到性描寫,豈不是意味着會幹壞事?
《幼兒園》中,也有一個小朋友在大人的影響下,已經知道了一些社會的潛規則。
還險些“大義滅親”——自己的幹爹就會收錢,還會給領導分一點。
衆人排擠孤立一個小女孩。
一個男孩用像大人的語氣和神态指着被孤立的女孩說:
“你莫挨着我坐!”
另一個小男孩立即就開始模仿:
“我不喜歡跟你面對面聽到沒有!”
可以看出。
孩子在幼兒園之後,内心會保有很多純真的東西,但也已經開始模仿成年人,融入社會的規則之中。
他們有天真、有快樂,有愛恨分明的情愫,但也有從家長和社會身上學到的自私、暴力、急躁。
如果家長隻會馬賽克掉所有的“性、暴力、死亡”,一昧地遮蔽他們的雙眼,刻意回避陰暗面,隻會讓他們失去分辨能力。
《他鄉的童年》裡,周轶君發現——日本幼兒園裡的操場,不是平的,而是有高低起伏,有上坡的地方,有下坡的地方,還有人為制造的小障礙。
設計者回答:
這是故意的,給孩子制造不方便,他們才會形成自己的思考。
給孩子帶來不方便更好
面對不方便
人們,特别是孩子,會開始思考
形成他們自己的理解
如果草地是平的,孩子們不需要操心
就不會思考任何事情
我們現在都對兒童時期看的東西抱有一種美好的回憶,那是因為它們,曾經在我們混沌的時期,打開過一個全新的世界。
那個世界裡,不隻有喜悅,還有悲傷和殘酷,正因此,我們才開始探索自我、塑造自我世界觀。
如果一個孩子的世界自始而終都隻有王子會愛上公主、有樂于助人的七個小矮人這樣的美好童話。
不曾允許充分探索愛、自私、恨等情緒。
曾經純真無邪的小孩,長大後隻會變成一個空心人。
始終生活在無菌世界裡的小孩,當走出無菌世界,終有一天會毫無預兆地發現,現實世界的細菌,終會吞噬自己每一寸肌膚。
如徐志摩的《海灘上種花》中所說的:
我是一個大人,身上穿着長袍,心裡存着體面,怕招人笑,天生的靈活換來矜持的存心——孩子,孩子是沒有的了,有的隻是一個年歲與教育蛀空了的軀殼,死僵僵的,不自然的。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周轶君在老人院,看到老人和小孩都不帶任何目的,專注地畫着自己想象中的線條、色彩時。
她哭了,身旁的老師安慰,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
她的淚水,我能理解。
因為這種不受任何限制,充分探索自己的樣子,真讓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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