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媒婆，前日拉呱。臨了，你說，那天，雨下得真大啊！我覺得這句話裡有故事。可沒來得及問。今日，你可得好好說說。

劉媒婆聽了，有些難為情。那天講到她和柱子成就了好事。一時激動，把當時下暴雨的情況也洩露了。

當天夜裡，睡不着覺，那些叫人難以啟齒的事兒，像放電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展現出來。雖然時隔三十多年，還是叫人臉紅耳熱的。再看看躺在身邊的柱子，真叫人覺得不知說啥好嗹！

現在，張老婆又提這茬兒。劉媒婆決定跳過這一段去，就順着張老婆的話茬，說道——

是啊，那天的雨，來得又快，下得又大。

我和你柱子哥忙活完了。

俺趕緊挎起竹籃往回跑，剛跑到半道上，那雨就下起來了，劈頭蓋臉地下。

幸好，道邊有口小瓜棚，俺就跑到瓜棚裡躲雨。

那雨很大。來的急，走的也快！

俺等雨停了，就往家走，邊走，邊拔着路邊的嫩生菜。

馬大頭順着小道走了過來。俺喊了一聲爹，等着他問俺華子早回家的家事兒。可他沒問。隻是“唔”地答應了一聲，就走過去了。

看來，讓華子早回去的事，真沒引起他的懷疑。

俺心裡高興得不行，挎着半籃子野菜就回家了。

剛一進大院，迎頭碰上黃臉老婆嗹。

那個老東西，罵人是家常便飯。一見俺回去，就罵上嗹——

你這個小浪貨，一竄出去，就不着屋頂嗹。你死在外面算了，去瘋吧，去浪吧！你還回來幹什麼？孩子餓的噢噢叫，大人急的得得跳，算是沒處找你這盞洋燈的嗹？

我把竹籃裡的野草往黃臉老婆的面前一亮，說，前兩天，你說想吃野草餅。今日，俺回來的路邊，見有好些嫩生菜，俺就拔了一些。這才耽誤了些工夫。要不，早就回來嗹！

黃臉老婆一聽俺這樣說，更生氣嗹。她一指頭戳到俺額頭上，用力一擰悠，罵道——

你娘那臭腿，你還學會頂嘴嗹。你抓撓上這兩把野菜，來胡弄誰啊？多遠的路？你一去就呆上這老半天？你去賣你娘的啥，也夠賣上八百回嗹！你還拿這兩把野菜來擋老娘的眼，你以為老娘好戳哄啊？

我賭氣地轉身就走，把竹籃放到廚房裡，就去奶孩子了。誰有閑工夫聽她放臭狗屁……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自從俺跟柱子好上了，倆人一條心，機會就多了。别人就容易看出門道來。

我覺得最早發覺苗頭的是華子。

那人本來就邪性。自從俺跟柱子好上了，俺就覺得他好像是知道了。

張老婆插話，說，你自己心虛吧？

劉媒婆搖搖頭，說，不會。在沒有别人的場合，他看俺的眼神跟以前不太一樣嗹。

李老婆問，眼神有啥不一樣的？

劉媒婆說，以前，他看俺，那眼神也邪性，可帶着點兒膽小。現在，他看俺，直直的，恨不得把俺吞了，俺覺的！

可俺對他更煩的慌，惡心的慌，倒把他鎮住了。他對俺說，等着瞧好吧……

說到惡心了。俺和柱子好了兩個多月後，有時俺惡心起來了。

闫老娘娘偷偷對俺說，孩子，俺替你擔心，你可别懷了孩子啊！

俺說，懷了就懷了，女人哪有不懷孩子的？

闫老娘娘往俺跟前湊湊，壓低聲音，說，你那男人，那啥不是沒啦？你咋能懷孩子呢？

這事，俺不是沒想過。紙裡包不火。早晚得露餡兒。躲過一天是一天。到時候，就是砍頭掉腦袋，也就碗大的疤。俗話說的好，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蘆磕了油，随他去吧！咋着不是咋着，管不了的，咱就不管嗹。走一步說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随他娘的便吧！

咱這是說這麼說，當時可沒想這麼多。俺對闫老娘娘說，走一步說一步吧！

闫老娘娘雙手合十，念叨了

一句，阿彌陀佛！

這事，最後還是露了餡兒了！

張老婆和李老婆聽到這裡，不由往前湊湊，精力更加集中了。

劉媒婆笑笑，接着往下講——

有一次，張家鎮大集，黃臉老婆叫我到集市上去買布。柱子趕着大青騾子，駝着我去的。

回來的路上，俺又啥啦！

那時年輕，對那事兒興頭也高啊！

俺把大青騾子拴到路邊的一棵老柳樹上，就鑽到高梁地裡去了。

等俺出來一看，大青騾子不見了。俺心裡那個急呀！有啥辦法呢？

總得回家呀！回家編瞎話吧！

俺一進大院，見大青騾子在馬棚裡拴着，正低着頭吃草料呢！

馬大頭和華子站在院子裡。馬大頭的手上提着一支馬鞭，一臉的怒氣。他惡狠狠地瞪了我和柱子一眼，問，騾子栓在路邊，你倆幹啥去了？

柱子鼓突着嘴，不知說啥好了！

我說，俺解手去了！

馬大頭問，兩人一塊去？

我說，沒有。他往東，我往西！

華子插嘴說，那咋辦事啊？！我親眼見你倆鑽進了高梁地！

馬大頭唰地舉起了馬鞭，就要揍我……

當時，我也不知哪來的膽量，我迎着馬鞭，向前跨了一步，說——

少耍你的威風，共産黨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裝孫子還來不及呢！你還敢打人？

嘿，這幾句話還真把馬大頭給鎮住了！隻見他黑着臉，嘿地一聲，把馬鞭摔在地上，氣狠狠地走了……

華子一看，說了一聲，唉，還挺厲害唻！也灰溜溜地走了……

劉媒婆笑了，說，你看看，這疖子就這麼捅破了！

張老婆問，這幾句話，你是咋想到的？

劉媒婆說，那時候，小日本投降了。共産黨過來，發動群衆搞土改，把馬大頭吓得要死。可沒等土改搞成。國民黨又來了。馬大頭才又精神了起來。

當馬大頭要揍我的時候，那幾句話就蹦出來了！

李老婆說，逼急了，啥話也敢說！

張老婆說，這麼一說，你躲過這一難，還是沾了共産黨的光啊！

劉媒婆點頭，說，誰說不是呢？！

李老婆說，噢！俺這才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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