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思武（雙語趣客座主持人）

中國有句俗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如果這個“家”是中國的話，如何替大家念好中國這個“大家庭”的經，其難度更是不言可喻，難題成堆，經濟增長、改革、民生、通脹、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關系……

如今海内外民衆觀察中國，幾乎都會提及中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而作為中國經濟的操盤手，國務院總理一職也一直被外界視為世界上最具挑戰性的工作之一，其一言一行，莫不動見觀瞻。

自就任中國總理以來，李克強留下諸多關于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的精辟論述，向外界展示了自己治國理政的思路和風格。從首次以總理身份會見中外記者時公開表示要 “行大道、民為本、利天下”，到在“夏季達沃斯”等國内外場合多次使用“緊箍咒”“激活力”“補短闆”“強實體”等“三字經”式李氏話語，其語言之通俗洗 練，讓人耳目一新。

雖然為政不在多言，但一國總理說什麼、怎麼說卻一直是以紀事為己任的新聞人的關注焦點。問題在于，對這些高度精煉的李氏“三字經”，用英文怎麼念？會不會變成“歪嘴和尚念錯經”？這給翻譯與外媒出了不少難題。

“三字經”使用之頻繁，李克強總理９月份所說的一段話或可見一斑。在出席天津２０１４夏季達沃斯論壇活動時，他在回答論壇主席施瓦布提問時曾公開表示，“三”在中國是一個大詞，也是一個完整的詞。他引用老子的話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香港媒體曾經如此評論李克強就任總理以來的語言風格：“清心直說，自然也别有天地，别有韻味。”

新加坡英文報紙《海峽時報》也形容他的語言很“直白”，“少有社會主義術語。”

His replies were short of socialist jargon, even folksy.

梳理克強總理頻繁使用的“三字經”，大約可分為三種：一要會概括，如“穩增長、促改革、調結構、惠民生、保就業、防風險”等；二要善比喻，如“緊箍咒、裁判員、守護神”等；三要能聯想。如“發動機、推進器、容納器、先手棋、連環炮”等等。

用英文去念這些“三字經”，概括的好辦一點，補充其中文意再譯即可，如穩（定）增長——stabilize growth，促（進）改革——promote reform，調（整）結構——readjust the structure,惠（及提高）民生——improve people's livelihoods，（确）保就業——ensure employment，防（止）風險——prevent risks，激（發市場）活力——incentivize market entities，補（足）短闆——strengthen weak links，強（化）實體（經濟）——boost the real economy。

簡單的比喻結合上下文也不難辦，如（市場秩序的）裁判員——a referee of the market order,（改革創新的）守護神——a guardian of reform and innovation。

但是，複雜的比喻，如“緊箍咒”，英文怎麼念？西方讀者既不是孫猴子，又不是唐僧，僅會念嗡（ong）嘛（ma）呢（ni）叭（bei）咪（mei）吽（hong）)是不行的。“先手棋”呢？“連環炮”呢？因為西方讀者既不熟悉李昌鎬，又不認識許銀川。

對這些富有中國文化特色詞彙的翻譯，當然隻能是達者為先，信、雅居後了。因此，外交部提供的“緊箍咒”官方翻譯也隻好對不起唐僧和孫猴子了：remove restrictions on them（移除對他們的禁制）。

再看這句：“如果說簡政放權是激勵市場活力、鼓勵大衆創業的‘先手棋’，那麼制度建設就是‘連環炮’。”

這裡的“先手棋”和“連環炮”怎麼翻譯呢？隻能說成：

If streamlining administration and delegating power is like taking a proactive move in the chess game, then introducing new systems is like a "serial blast"

隻是原文那短促有力的節奏不知去哪兒了。

李克強首次以總理身份公開會見中外記者時對自己的治國理政理念有如下宣示：“行大道、民為本、利天下”。這九個字并非出自任何典籍，而是李克強從自己經曆中 悟到的道理，蘊藏着中國數千年來傳統文化的精髓。讓很多人印象深刻。這些用英文又要怎麼說才傳神？好在有外交部的官方翻譯可以參考：

Follow the great path, put the people first, and benefit everyone under the sun.

當然，李克強總理不僅擅用“三字經”去闡述他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見解，也會用像“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等一些大實話表明推進深化改革的鮮明态度，難怪一些外國輿論說他不僅是個實幹家（walker），也是個很好的“演說家”（talker）。

與用英文把這些大繁至簡的“三字經”念出來相比，如何把這些中國老百姓一聽就懂的大實話講給英文讀者聽，并不輕松，外媒的譯法也是見仁見智。

《經濟學家》如此記錄“喊破嗓子不如甩開膀子”：

"screaming yourself hoarse" was not as good as "rolling up your sleeves and getting to work".

《海峽時報》則說：

Rather than shouting oneself hoarse, why not throw open one's shoulders -- and take action。

關于全面深化改革難免要觸動既得利益者，李克強沒有回避其難度。他說：“現在觸動利益往往比觸及靈魂還難。”《紐約時報》是這樣翻譯的：

Nowadays moving against these interests is often harder than laying a hand on a soul。

而《經濟學家》是這樣處理的：

"Sometimes," he said at his inaugural press conference, "stirring vested interests may be more difficult than stirring the soul"。

對改革的陣痛，李克強說：“這是削權，是自我革命，會很痛，甚至有割腕的感覺。”這句話的精彩之處在“割腕”。

英國《每日電訊報》版本如下：

"It's about cutting power, it's a self-imposed revolution," he said. "It will be very painful and even feel like cutting one's wrist."

而中國外交部翻譯如下：

This means curbing government power and imposing self-revolution. It will hurt a lot, and may even feel like cutting one's own hand.

還是那句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用英語念中國總理的“三字經”，更難啊。在可與外賓用英文流暢交流的總理夫婦面前，是不是所有的翻譯版本都算班門弄斧了呢？李總理和程教授，我們念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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