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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冬林栀子花開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25 22:13:01

秋冬之交的殘荷,最見霜氣。那些枯幹的蓮葉,或是破敗似行腳僧的袈裟,或是皺縮成窮苦老婦的臉。那些瘦骨嶙峋的蒼黑荷梗,細長伶仃,橫豎撇捺,令人想起瘦金體——寫瘦金體的宋徽宗困在北地風雪裡,“家山回首三千裡,目斷天南無雁飛”。

見過許多幅枯荷圖,大多都喜命名《十萬殘荷》。畫有高下,隻是心每次都會被這命名給鈍鈍撞擊一下。十萬殘荷,十萬,殘荷,是十萬噸的胭脂紅被擄走了,十萬噸的水粉白被劫掠了,還有十萬噸的青羅綠緞被搜盡了,十萬個少男少女的青春芳華被踏碎了,十萬座溫柔富貴鄉被攻破了。每次站在殘荷畫前,像站在秦磚漢瓦的殘垣斷壁面前,仿佛看見屠戮,仿佛聽見哭泣與低沉的哀号。

已故詩人陳所巨有篇美文,叫《殘荷》。不長的文章裡,他感歎:“殘荷不再美麗,不再青春勃發……人說,殘荷老了,生命留給他的大概就隻有懷舊、忏悔與歎息了吧。”在寂寥的冬夜,我一個人,一邊泡熱水腳,一邊聽寒白讀《殘荷》。窗外冷風呼嘯,遙想故鄉的池塘上荷影隐約,便覺得小屋的燈光與書卷,處處都覆上了枯荷的霜氣。

朋友畫荷,畫得多的是夏荷。那些墨色夏荷,濃濃淡淡的葉,層層疊疊,高高低低,以群居的狀态熙熙攘攘地存在,像一群少年春日裡放學歸來,一身的蓬蓬朝氣。朋友的夏荷,是青春的、明媚的,帶着些灑然與自得,甚至有清脆的鈴聲叮當。

很少見到能把夏荷畫出霜氣的。從前買過一本金農的畫冊,畫冊裡有一幅荷葉圖,一支荷葉,墨色冷寂,在一朵蓮花之下,大如玉杯,仿佛裡面盛了冷香,盛了一生的霜。那荷葉與荷花,還有最下方的一朵嫩荷,在米黃的紙上,婆娑相扶攜,有一種拙感,一種滞澀感,一種黃昏感。我看了,心裡凜然一驚,原來在盛夏的接天蓮葉之間,還有那麼一兩片葉子暗暗起了霜。那是精神世界的霜。

大約也隻有金農,能把一枝青葉,畫出舊年舊事故國故園的霜氣。有人說金農的藝術是冷的,他是“硯水生冰墨半幹,畫梅須畫晚來寒”,他是一生冷豔不愛春。

我常想,這樣霜氣的青荷,一定要在泛黃老宣紙的毛面去畫吧,運筆不那麼暢,一折一頓,恰似一步一坎坷的人生,末了,還要用上欲說還休的幾筆枯筆。這樣的霜氣,透着距離感,有疏遠、冷落、節制、清醒的意思。

畫出霜氣,不隻是靠墨靠色靠技法,還要有浩浩大半生的風煙歲月作底子。敬重霜氣,那是直面和認領人世的空曠和寒氣。生也有時,敗也有時,塵世間的霜,懂得默然去品之味之,這是中年人的膽氣。

摘自:2022年08月17日《安慶晚報》

許冬林栀子花開(霜荷許冬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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