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四妹明天就要坐長途車回老家看望母親了,老公舍不得和她分開。
江耀發說:“還沒有分開過,這次要分開十幾天了。”
廖四妹說:“奶奶(婆婆)腿傷那次,你不是回家了兩個月嗎?”
被老婆識破自己,江耀發立刻用自己的嘴堵上了老婆的嘴。
廖四妹沒有躲閃,迎合着老公的熱情。
馬上就要分開十多天了,兩人很是激動的膩歪了一回,年過半百,動 作不減當年。
沒一會兒,便入睡。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江耀發提起老婆的包,送老婆到車站。
廖四妹坐上車,江耀發揮手告别。
廖四妹原想在車上好好睡一覺,可怎麼也睡不着,心裡五味雜陳。
她想:好幾個月不見,聽三姐說,老媽大多時候是糊塗狀态,不認識三姐,偶爾會認出孫子,孫女。
小時候父親體弱多病,好像是年輕時從事石棉瓦加工落下的病根,幹不了重活,在家燒個水什麼的還可以,但是柴火的煙熏火燎,母親也不願父親受罪。
父親常年要吃藥,地裡的活大多是母親帶着她們四姐妹幹。
那時候田裡的活都要靠人工做:插秧,澆水,除草,收割,打谷……
别人家都有男勞力,她們家一個女人帶着四個女孩子。到了耕種的農忙時節,别人家有壯勞力,一兩天就搞定,她們家要比别人晚很多天。
母親帶着她們四姐妹,從天不亮幹到天黑,進度緩慢,常常肚子餓的咕咕叫,母親還要繼續幹。
那時候大姐經常哄着妹妹們,帶她們回家,燒火,蒸一鍋米飯,裡面拌些醬油吃,吃完了, 再喝一肚子開水,就算是湯了。
姐妹幾個吃完,又相伴着帶飯到田裡給母親吃,母親邊吃邊笑着看着圍在她身邊的四千金 ,誇贊:“你們懂事啦,知道給媽媽做飯了。”
大姐這時會驕傲的說:“是我做的!”
母親就會笑着看向大姐,摸着大姐的頭說:“大姊真聰明,勤快!你們要聽大姊的話,跟着大姊學做事。”
她們三姊妹會擡頭看着大姊,微微張着嘴,眼睛眨巴眨巴,羨慕的神情表露無疑。
後來隻要是放寒暑假,農忙季大姊首當其沖的會做飯給大家吃。
大姐小時候真是她們除了母親以外最親近,最能依靠的人。
她們三姊妹小到紮頭發,洗碗筷,掃地,大到洗衣,洗被,做飯……每一樣,都是在大姐的幫助,監督下學會的,大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她們的媽媽,她們對大姐即尊敬又害怕。
大姐有時候看着妹妹們不争氣,偷懶,不願幹家務,生氣了會拿着笤帚追着她們打,滿臉憤怒,笤帚常常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打在身上不怎麼疼,但是她們三個很害怕,害怕大姐生氣多過被大姐打。
廖四妹最小,大姐對她很疼愛。四姐妹一起到山上砍柴,她走累了,大姐會拉着她的手,邊鼓勵她邊向前走,回來時,還會把她肩膀上的柴背到自己肩上,領着她走。
盡管這樣她還是喊累,大姐隻能停下來,抱抱她,給她加油打氣。
二姐和三姐看着大姐對她這麼好,常常會抱怨:“大姐偏心,就知道疼四妹。”
大姐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了,她最小,你們也要愛護她。”
大姐初中畢業就在家幫着母親幹活了,接着就跟人在鎮上學做生意,再後來就認識了大姐夫,結了婚,生了孩子,生意越做越好,在縣城買了房子,離家越來越遠。
二姐自小精明,幾姊妹上山砍柴,她會挑一些小枝條折斷,很快就弄一大堆,捆起來,就喊叫:“我已經砍了一堆了,拿不下了,回家吧!”
三姐看見二姐已經喊着砍好了柴,都拿不下了,頓時焦急起來,她總想砍那些粗大的,回家後一劈,就會有一大推,很有成就感。
粗大的紙條,砍着肯定費力,三姐一雙小手緊握着砍柴 D,隻能一遍又一遍地砍,小手紅了,腫了,有了水泡了,她也不在乎。
三姐不想叫二姐笑話自己,很賣力的砍柴,直到砍了一大堆,才停手。
四妹說是砍柴,實際就是充個人數,她力氣小,幹活有三個姐姐,在家很少幹活。
二姐出嫁後,父親也走了,家裡隻剩下三姐和四妹。
三姐從小心地善良,喜歡學習,成績不錯,大姐二姐出嫁後,家裡的重擔就落在了三姐身上,三姐幫母親幹活,母親見家裡勞力越來越少,就想叫三姐在家,不要去上學,為這事三姐傷心了好長時間。
但是沒有法子,最後看到母親實在太難,就留在家幫着母親。
四妹從小聽母親及姐姐們說笑:要她留在家,這好像也是農村一些沒有男孩家庭的慣例,留下最小的女兒,給她招個上門女婿,延續自家香火。
四妹聽着大人的說法,整天吓得不得了,她不想留在老家村裡,她要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母親和三個姐姐看着四妹死活不願意做留在家裡的那個,三姐結婚時就在老家村裡擺酒席,算是給三姐招了上門女婿。
四妹這下高興了,不用擔心會把自己留在家裡了,她一心想上學,那年卻沒有考上中專,全校才考上了兩個,老師建議她上高中,以後考大學。
母親擔心女孩子,到了高中年齡大了,學習上容易分心,學習再好到高中都會落後于男孩子,怕考不上大學,浪費了錢,年齡也大了,眼界還高了,到時候嫁人就難了。
四妹年紀小,聽了大人的話,也怕到時候考不上大學,家裡本來就沒錢,脫累了三姐和家裡,想了很久,在報到的那天,四妹沒有去學校,偷偷躲在家裡傷心。
母親和三姐知道四妹心裡難過,看着不忍心,又勸四妹去學校報到,四妹留着眼淚說:“算了,還是不上了,辛苦上三年,到時候考不上大學更丢人。”
三姐安慰她:“你一直學習很好,這次沒有考上中專是太難考,招的人太少了,上了高中考大學,聽說招的人比中專要多,你好好學,肯定可以。”
四妹從小學習成績一直優秀,沒有受過挫折,她接受不了這次失敗的打擊,對學習産生了畏懼心理。
母親和三姐怎麼勸,她都不願意再去學校,無奈隻能由着她。
四妹開始跟着村裡的一些大人到深圳打工,她心靈手巧,又勤快,大家都喜歡她。
廖四妹後來就認識了同一個鎮的老公,結了婚 ,一直在深圳讨生活,回家的次數有限。
廖四妹想着,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姐姐們都年紀大了,自己也年過半百,各人忙着自己的家事,也有了自己的兒孫。
四姐妹在一起的歡樂時光少之甚少,更沒想到的是,三個姐姐為了錢的事,最後還鬧到f院,真是叫人傷心。
廖四妹一路上回憶着小時候姐妹們在一起的歡樂時光,感歎着如今親情難覓,姐妹們産生那麼大的隔閡,親情越來越淡。
自己最小,也不能左右姐姐們的思想,更不敢輕易得罪那個,隻在心裡盼望着老媽能夠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這樣姐妹們還可以逢年過節時,為着老媽 ,見見面。
廖四妹近來常聽三姐說:老媽一天比一天記性差,不認人。
廖四妹難過,怎麼有那麼多老年人得這種病,老人沒有了記憶,不會和 兒女交流,兒女的心多煎熬啊!
十年前三姐和老媽搬進了安置房,房子很大,近二百平米,有五個房,客廳和餐廳都很大。
老媽那時還可以幫着三姐幹點家務,三姐還可以打點零工,家裡的外甥外甥女,工作的工作,上學的上學,日子過得安穩。
三姐本來就有腿疼的毛病,這幾年, 年紀大了,就不再出去做事。
老媽近幾年,慢慢的記不來事了,吃飯不知道饑飽,晚上不好好休息,很鬧騰。
那麼大的房子,三姐要打掃一圈,已經是精疲力盡了,還要時刻看護着老媽,三姐身心疲憊,但還在每天硬撐着。
大姐二姐看着三姐的新家,羨慕嫉妒恨得不行,原想着自己也可以分到房子,誰知道人家是按照戶口本上的人頭分房。
大姐二姐感覺自己吃了天大的虧,房房沒有,錢錢就那五萬塊錢,心裡有圪塔,對三姐一家怨氣很重。
開始幾年怕老媽傷心,最少過年回到三姐家看看老媽,這幾年老媽不認人了,加上不像以前大家都住在一個村裡,誰來了,誰走了,大家都有目共睹。
搬進了高樓,每家都是大門緊閉,鄰居之間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大姐二姐就懶得再做面子工程,壓根對老媽不聞不問了。
三姐年紀大了,也喜歡懷舊,有時候和四妹視頻,會提及大姐二姐,言語間滿是惋惜和無奈。
四妹常安慰三姐:“現在你年紀大了,把自己身體搞好,才能照顧好老媽,把家裡人的生活搞好,就行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别總想着,自己傷心難過。”
三姐說得最多的就是:“同是為人兒女,她們自己現在也當了别人的媽媽,怎麼就那麼狠心那!我真是想不通。”
廖四妹隻能安慰三姐:“各人有各人的脾氣,心性相差很大,這隻是鬧得不是很愉快。你沒見網上還有打罵父母,有的還S父母呢!姐姐們和那些人比,要好很多。”
三姐還是不理解:“一年到頭都不來看老媽一眼。”
廖四妹說:“她們年紀大了,行動不便,還要給兒女帶孩子,做家務,抽不開身。你就不要計較了,都是自己姐妹,時間過去十幾年了,那些怨呀!恨呀!慢慢放下,你自己心裡也輕松。”
三姐在四妹的經常勸說下,慢慢的對大姐二姐的作為少了一點怨恨。
三姐覺得還是四妹好,善良,實在。
廖四妹坐在車上想了一路。
到了車站,三姐夫開車接她回家。
兩姐妹見面分外親熱,手挽着手,坐在車裡。
三姐問:“你那麼忙,怎麼回來了?”
四妹說:“是呀!整天不知道忙什麼,反正就是每天不閑着,現在搬了新家,租了新店鋪,休息幾天。”
三姐說:“經常視頻,有什麼事說說都很方便的,休息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幾天,這還跑回來。”
四妹說:“好幾個月沒見老媽了,看看她,也和你聊聊心裡話。”
三姐高興的說:“好哇!好哇!”
下了車,三姐夫幫四妹拿行李,三姐挽着四妹進了家門。
老媽坐在沙發上,看見她們兩姊妹,目光有瞬間變的有了光澤,她朝着四妹喊:“是四妹啊!四妹放學了。”
廖四妹和三姐面面相觑。
三姐急忙對老媽說:“老媽,這是四妹,你認出她來了,真厲害。”
說着還沖母親豎起大拇指。
四妹無所适從,好幾個月不見,老媽的目光更沒神了,倒是胖了不少。
她走到母親身邊坐下,抓住母親的手叫了一聲:“媽!”
母親茫然的看着她,好像很陌生。
廖四妹問母親:“你吃飯了嗎?”
母親漠然的說:“沒吃,不給吃。”
三姐給四妹解釋:“老媽現在糊塗了,每天不知道喊着要吃多少頓飯,經常剛吃完飯就喊着鬧着要吃飯,隻得給她裝一點,叫她吃,她現在不知道饑飽,可以不停地吃,吃多了,我也害怕。”
廖四妹看着三姐講母親的事,她很難把眼前的母親和以往那個能幹,勤勞,幹淨利落的母親對上号。
她感歎:人老了,真的好可憐!
廖四妹不停的對母親說話,但母親一點回應都沒有,她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自己滿腔熱情,懷揣滿滿的思念。
廖四妹對着母親傾訴自己的想念,母親卻無動于衷。
她很傷心,多想母親可以像以前一樣,攬着自己,問長問短。
現在那些的情景隻能在她的記憶裡了。
廖四妹想:自己才呆了一會就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麼面對母親。
三姐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在母親身邊,勞心勞力。
她心疼三姐,更佩服,敬重三姐。
她想這次回來,一定要好好和三姐一起照看母親,不管母親怎樣,她都要耐心,細緻的照顧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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