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外身，做夢中夢——盜墓筆記番外《新月飯店》戲評

戲評人——終南

《新月飯店》首演散場之後我碰見了杜光祎老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來了一句“今天特别好”，而他延續了一如既往的耿直形象，回了我一句“你别騙我了”——嗯幽默诙諧，不失謙虛。

不過的的确确，當我走出劇場，坐在電腦前打開word，在心裡反複整理過我對《新月飯店》的認知和看法之後，杜老師的這句話又出現于我的腦海，摘下粉絲和迷妹濾鏡，我應當去如何評價這部戲成了我另一個需要考量的問題。作為場下“一千個觀衆”的其中之一，我不求絕對正确，隻求絕對真誠。

南派三叔最近在重啟篇的更新裡化身南派三刀，每天的更新都像是打開巧克力盒子——還苦比甜多，于是幕啟之時歲月靜好的雨村場景顯得特别難得和直擊人心，這種對于“場景氣質”的把控在劇中比比皆是，比如“十年前”的“點天燈”，比如六十年代的“九門聚會”，這三個場景沿襲了原作出色的群像描寫能力和故事的基調，氣氛的營造方面還是很好地完成了我以前提過的“台上抛梗，台下接梗”的觀衆預期。

之前寫《藏海花》戲評的時候，我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做人物的解讀，那個故事最令人動容的出彩之處在于對于人物和人物關系的深度挖掘，這種挖掘基于邏輯層面和意義層面。《藏海花》承接《盜墓筆記》正傳，後啟《沙海》，其中暗藏的線索和信息量橫跨整個盜筆系列的連載内容，文本上看起來是個“不怎麼關鍵”的故事，卻無形中補足了整個《盜墓筆記》世界觀的邏輯鍊，而舞台之上的故事本身的内容呈現就顯得尤其重要。

說回《新月飯店》，它讓我比較想要讨論的則是“講故事的形式”，就盜筆系列的話劇來說，《新月飯店》在這裡做了一個突破，即打破原有的文本叙述路徑，抽取需要的部分來重新組合。我和同去的朋友說，盜筆話劇給我的感覺一直就是，劇組是有想法而且讀過書的，有想法體現在他們不拘泥于按部就班地當一個“故事的搬運工”，而是有所突破；讀過書體現在他們确實把這個故事講明白了、講完了，而且銜接過渡在我看來都比較自然，加上非常出色的舞台設計和音響，在視覺和聽覺上的呈現形式都做得非常漂亮。

但這樣的處理不是沒有缺點，故事的完整性雖然被保留了下來，但有些劇情難免會被壓縮甚至隻是“交代式”而非“演繹式”，而對于演員來說，過于簡單的，隻是“交代式”的劇情其實是會讓某些本應該有更豐富的更有層次的塑造的角色被壓縮發揮和演繹的空間。

劇中有很滿的包袱和笑點——有些笑點非常高級，且和人設劇情聯接緊密：比如黑金古刀切西瓜、解語花呗還有霍吳間的互動，有些卻稍顯多餘，其實也不負當初劇組接受采訪時所說的想做一個比較開心和歡樂的劇的初衷，但如果之後做調整的時候能夠适當減少“純段子”的篇幅，然後把有些原來比較單薄的劇情講得更完善一點，或許會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而另一方面，就我自己而言其實會對《新月飯店》有更多意義上的期待，一方面我想知道劇組如何解讀“新月飯店”這樣一個意象。更希望它不僅僅是一個故事發生的“場所”，百年以來“新月飯店”這個符号在不同時期意味着什麼？它有何改變有何如昔，這種改變與不變背後有否折射？人與空間的互動關系是什麼樣的？它怎麼塑造了“一代目”“二代目”“三代目”老九門，而這三代的老九門又如何反過來塑造了這個地方？ 又或者，在曆經了百年滄桑和風雨飄搖之後，在新時代的吳邪一行人踏入它之時，“新月飯店”又變成了什麼樣的存在？

當然這已經是一種我自己都不敢保證是不是合理的要求了——可能很多觀衆會覺得隻要好看就好。偏好沒有高低，但我想以上不失為幾種可以考慮的思路，因為一個戲除了“好看”本身，我還希望它有更多可以讓觀衆去思考和揣摩的餘地，這種“價值”層面的東西其實會是“重構”之後非常珍貴的元素。《新月飯店》在演繹過程中其實有些部分觸及到“價值”層面的東西了，比如說聯系主題曲《以後》，我會看到“新月飯店”其實很像一個“曆史記憶”和“黃金時代”的承載者，如果這一點能夠被表述得更好，我想它會更加出彩。

寫這篇戲評的時候其實非常痛苦，因為當下的戲劇市場——可能也不隻是戲劇市場在IP改編方面并未有“好戲”的判定标準，其實還處在“摸着石頭過河”的階段——

在氣質方面，如果一個故事本身承載了太多意義層面的東西，可能就顯得晦澀難懂且昏沉——很大一部分觀衆必定是喜歡熱鬧的。相反地，如果一個故事其實隻想讓大家看得爽，開開心心進場，開開心心出來——但似乎又顯得不夠有厚度。

在改編方面，觀衆是更想看一個把書裡的故事完整地搬到舞台上的形式，還是舞台本身可以和原著本身互為補充甚至添加更具有戲劇張力的東西進去，亦或者是直接改變叙事的角度去換種方式講一樣的故事？又甚至是在IP已經累積了大量的人氣的基礎上，我端出來的東西必然會有人吃，不用打磨也就可以了？

這是每一個改編者都需要面對的最實際的問題。

而在想依靠IP本身的高人氣在一開始就積攢大量的人氣和流量，迅速完成“回錢快”目标，好與不好都可以被“量化”的時代裡，任何試圖去開辟一點新的可能性的行為，都應當受到鼓勵。

可以說整個盜筆話劇的劇組是有膽量和想法的，五年的時間裡他們在反複地做各種嘗試，盜一到盜三可能是摸索着去把一本書以舞台的形式講明白。而在當下有些作品連按部就班講故事和演故事都做不到情況下，他們開始做《藏海花》，去做一個原作者筆下“未完成的故事”的反向建構。

第五年的時候，他們可能想換一個講故事的模式，如果我拿某一個“形式不變的東西”出來作為線索本身，去把散落在這個漫長歲月的故事裡與之有關的果實撿起來，串起來，裹上糖漿，變成糖葫蘆，會不會好吃又好看？

——于是有了《新月飯店》。

在我個人看來，它有瑕疵，有略顯單薄的劇情呈現，有一定的深度缺乏，在完成度上亟待提高。但今天促使寫下這篇戲評動力在于，舞台劇好就好在，它的每一個部分都可以随着演出場次的增加而進行更加細化的調整，這個進程的推進動力，來源于台前幕後的主創團隊和演員，亦來源于台下的觀衆。

張起靈在《盜墓筆記》裡有一句台詞，叫“意義這個詞本身就沒有意義”，原作者南派三叔借他之口進行的非常有意思的一個思辨，也确實，意義是完全由人構建起來的東西，而舞台藝術之珍貴，恰恰在于千萬種意義的建構，編劇的叙述、導演的把控、舞台的呈現、演員的演繹和觀衆的反饋一起，在方寸之地上編織一個绮麗的夢境。

我希望這個夢境能繼續下去，且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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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信息

麥戲劇多媒體3D舞台劇

盜墓筆記番外篇·新月飯店

演出地點

北京·天橋劇場

演出時間

2017.10.14-2017.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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