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寄生蟲》的獲獎,電影的讨論熱度與日俱增,從各種角度出發的解讀也讓人目不暇接。無論是"窮富善惡"還是"社會資源",總之這部電影成功地将所有觀衆和讀者的注意力聚集到"階級矛盾"層面上。
正向的價值是值得肯定的,前提是将重點放置在資源分配不公、上升渠道狹窄、階級固化等層面。如此一來,電影的叙事核心可以給人以現實意味極強的壓迫感,從而有效增加自我升級的欲望。
可負面的影響也不容忽視。當一部分人将"有錢才能善良""窮山惡水出刁民"等片段化的"主題"上升到主旨和中心思想的高度,無理由的階級觀念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形成。由于韓國早有《素媛》《熔爐》等現實題材電影并對國家法案的修改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所以這部電影剛出來的時候,在題材選取和表現形式上僅僅和《隧道》等以小見大的電影處在同一個水平位置。但随着各種榮譽的不斷加持,這部電影的社會影響已經不局限在藝術作品的範疇,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會影響一部分人的價值觀和判斷。
今天這篇文章就從"寄生"的角度去解讀這部電影,看完也許你會發現,沒有固定不變的"寄生蟲"或"宿主",每一個群體都在"随機應變"着自己的位置。
窮人被迫無奈的"寄生"這種“寄生蟲”很低級,負面影響大于正面作用。"知識改變命運"的前提是,這份既得的知識可以有效轉化成利益。無論是金錢層面還是權力層面,甚至是階級層面。電影《寄生蟲》開場不久,就有個鏡頭給了基宇僞造的大學在學證書一個大大的特寫——延世大學。這所大學在韓國是真實存在的,也是韓國本土公認的超一流大學。巧合的是,這所大學也是奉俊昊導演畢業的地方。
這也暗示了一個不争的事實:在韓國,像基宇這樣家庭的孩子,隻有考到這種頂尖學府才有改變命運、跨越階級的可能(很多國家都是如此)。而僞造這所大學的證書前去做家教并非一時興起,在電影中交代過,基宇前後參加了4次高考也沒能考進去——必須出人頭地,必須一往無前。
從種種細節可以看出,基宇的資質并不低。隻是結合電影情節可以很清楚地推測出一個客觀事實:基宇的家庭沒有能力供他上額外的補習班,也不能給他提供一個安心學習的清淨之地。這對參加高考的學生來說有多大影響,相信參加過高考的人或家有考生的家長都可以感同身受。
那麼在接受朋友一塊可以漂浮的石頭後,基宇将其看作是"運氣"的象征。不光因為朋友騙他說"家裡就數這塊石頭可以帶來好運和财運",更重要的是,出生在底層家庭的基宇太需要一個精神寄托了。也就是說,以基宇打頭陣的這個社會底層家庭,從石頭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寄生"的命運——将改變生活的全部希望都押在一塊石頭上。頗具諷刺的同時,也讓人感受到滿滿的無力感。
如果說家裡大人文化水平低,相信宿命論,那麼家裡這兩個天資聰穎的孩子何以在這塊石頭開啟的"寄生之旅"上越走越遠直至無法回頭呢?答案是:沒有指望了。人在絕望之中,一根稻草都會被當做是救命的東西,何況一塊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石頭呢?直到電影最後,基宇看似放下了石頭,但結合鏡頭可以看出,那不過是一場夢境。赤裸殘酷的現實,還是讓基宇不忍也不敢睜開眼睛。
除了石頭,這部電影對于窮人寄生的刻畫,最刻薄的地方莫過于地下室裡的兩次吃飯。都有路人在窗戶跟前小便的前提下,沒錢和有錢時做出的反應完全不同——窮的時候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富的時候耀武揚威、說動手就動手。本質上這并非骨子裡的改變,而是典型的"暴發戶式報複社會"。
沒錢的時候受到任何欺辱都不敢反抗,有錢的時候就要在一件事上發洩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寄生"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精神上的怠惰和思想上的轉變,更可怕的是一種"身份的錯位"。說到底,不過是拿錢幹活的打工者,卻因為一家四口成功"寄生"在富人之家就覺得自己在階級上也達到了一種"平等"。失去善良的前提是失去自知之明,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在任何時候都足以緻命。
而電影演到最後,這一家子"寄生蟲"終于轉變成病毒,在不斷侵蝕宿主之後想要取而代之并将其徹底毀滅。如果不是地下室裡的瘋子跑了出來,如果不是事态的發展急轉直下,這一家富人的結果會是什麼?這也是電影留給觀衆的問題。
富人理所當然的"寄生"這種“寄生蟲”很“高級”,已經和宿主産生了不可分割的關系很多影評中都提到"富人很蠢",但這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骨子裡的傲慢。資金流充裕、生意興隆、生活富足的上層人士,有幾個會有心思去揣摩一個司機、一個管家、兩位家教說的話、做的事背後究竟有何深意?哪怕是天天在家待着的樸夫人,也是個見縫插針占小便宜、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日常瑣碎上的人。懂人情世故的人不屑,不懂的人隻顧家長裡短——這才是窮人一家一次次逃過"暴露"的真正原因。
電影中沒有直觀地給出樸社長到底是做什麼的,但根據細節完全可以推斷出來,他掌管着一家做電子設備的現代化跨國公司。而且在電影開始不久,樸社長家牆上的獎狀和保留的報道也清楚地指向一個事實——樸社長的公司,資本源于美國。也就是說,這是一家身在韓國心在美的上層階級人士。
資本流動的市場中,往往是那些活絡資源、有效整合的人可以賺取大量的财富。但其實這當中有很多企業靠的是運勢而不是實力。"運勢",和窮人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産生了重合,唯一的不同就是原始資本的獲取。
而且樸社長一家的美式文化随處可見。無論是家中的陳列還是小兒子的印第安控,都可以看出這根本就是一家說韓語的"美國人"。而且在電影中有一處細節交代也很諷刺,樸社長對帳篷的質量産生質疑,樸夫人第一時間就用輕飄飄的一句"美國制造,沒問題"讓所有疑慮煙消雲散。
電影中沒有交代樸社長究竟是靠什麼起的家,但從買下這座設計詭異的别墅就可以看出,很大可能這也是一個靠投機發家緻富的人。因為世代相傳的貴族不會急于用各種看似高深的去标榜自己,資本傳承的同時,審美、品德等方面也會得到一定的延續。這從電影中樸社長夫妻在沙發上用劣質、穿過的内褲挑起欲望也可一窺端倪——在最私密的時間,和下等階級産生連接,這是一種心理投射,也是一種本能驅使。
那麼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對于整個社會而言,以樸社長為代表的"倒買倒賣"者似乎更像是寄生蟲。他們依靠着背後的力量,将人力、資源、金錢随意的配置甚至距為私有,在建立個人财富的同時也悄然助推着社會财富分配的比例。
國家曆史必然的"寄生"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所有寄生蟲,都活在一條寄生蟲身體裡《寄生蟲》這部電影如果單純講的是階級關系,不至于橫掃世界各大權威電影獎。這部電影的核心其實暗含着一代人對國家的控訴。要看懂這一層,就要知道韓國和美國的關系演變。
韓國和美國在1953年共同簽署了一份《韓美共同防禦條約》,正式确立雙方所謂的"軍事同盟關系"。但事實上,這是一個關系非常不對稱、條件非常不平等的"同盟"。隻是徒有虛名的"三軍最高統帥" ,整個韓國軍隊的指揮權其實歸屬于韓美聯合作戰指揮中心。
換言之,韓國軍隊必須無條件服從司令官。有關這一點,在這段時間大火的電影《流感》中就被直觀地表現出來。調動軍隊,美國說了算;是否攻擊,美國說了算;連最後,韓國人民的生死命運,也被美國人拿捏得死死的。但也有一小部分例外,那就是韓國首爾的首都防禦司令部及其下屬部隊直接聽命于總統。
偌大一個國家,堂堂總統居然隻能調動一個防禦司令部。韓國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換來的權益就是:自己國家的安全和軍事等方面出現任何問題的時候,美國可以第一時間提供支持和幫助。如此一來,韓國就可以将所有的資金都用來做軍事以外的發展和建設,這也是跻身"四小龍"的重要原因之一。對比一線之隔、将一多半資金用來發展軍事的朝鮮,有些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麼在電影中,都有哪些地方有相關影射呢?
不妨将那個讓所有人原形畢露,又見證一切曆史發生的别墅,當做是韓國自身。那麼在電影中,最先占據這個地方的地下室躲債者,中間被換掉的日本主人,以及第二任靠着美國資本發家的韓國主人,還有想取而代之的有能力卻沒有資本的一家子窮人就是最明顯的隐喻。甚至連電影最後的最新一任德國主人,其實也意有所指。
這場"别墅争奪戰"就是在上演韓國半島的争奪戰和歸屬權變更的濃縮版。
曾看到過這樣一段将政治和經濟聯系到一起的言論,大概意思是: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國家,政治主權的形成是通過各種各樣的"交易"獲得的,這就決定了他們在本質上就根本不可能擁有建設發達國家的經濟基礎條件。整個國家的主要經濟資源(可以和世界抗衡的那種重中之重的類型)都已經被取代或替換了。如果金主國不再供養,那麼這種"空中樓閣"般的上層建築就會立刻坍塌。
《寄生蟲》的絕妙之處就在于,并沒有評判這樣的對錯,隻是本着"還原"曆史的态度将客觀事實以電影的形式展現出來,用房子影射國家、用人物影射階級、用小範圍事件影射社會現象——隻是陳述,不加評判。
最後想說的是,《寄生蟲》的獲獎實至名歸。這是一種用電影向全世界作出曆史重現的行為,也是一種和西方國家文化對沖的勇氣。不知道川普是因為看懂了真正的含義還是單純質疑奧斯卡的評審标準,總之他沒有公開懷念《阿甘正傳》至少會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司馬昭之心。
一部電影的重量,由人決定。真心希望我們也可以再次拍出這樣一部電影——和世界對話,向世界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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