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門口的會寶路上,槐兒豆又開花了,細細碎碎密密匝匝的淡黃色小花,一簇簇搖曳在枝頭,每一株樹下都圍着圈兒落,環衛工掃起一堆,又落滿了一地,簌簌不止。
槐兒豆開花,也叫槐花。
說起此槐花,是一定要區别于彼槐花。那就是槐兒豆與刺槐,很多的人都分不清楚。巧的很,我們這裡是兩種都有的。實際上,它們的區别很大,最為明顯的是,槐兒豆也稱國槐,笨槐,本地槐。它是沒有刺的,花期較長,多在7-8月的夏天裡開,有的甚至可延續至秋天。而刺槐也叫洋槐,帶刺,花期在4-5月。刺槐葉綠,開出的花較大,一簇一簇的,多白色,近年也出現了一些紫色品種。有甜味,因在春天裡,更覺清新。它的莢果有些扁豆樣,與長條好吃的槐兒豆不同。槐兒豆開花,朵小,細碎,顔色淡黃,莢果肉質成串。關于槐兒豆的用途和功效,以及洋槐花的清香與純美,此處我并不想多記,而單單大暑之日的槐兒豆開花,心底卻總會泛上一種别樣的溫柔。
我的額頭正中有一道傷痕,它成形于一個國槐盛開的夏天。在那個異常燥熱的午後,我親眼看見母親拿了我的衣衫在家門口的“大汪”裡洗。那時的母親年輕好看,溫柔能幹。像一隻護仔的老母雞,哪怕是尋到一隻蟲子,也要“咕咕咕”地呼喚個沒完,直到自己的孩子跑過來将它叼走為止。每一個家庭的母親,都是一件包袱皮,捆紮着全家的喜怒哀樂憂,主宰着每一個孩子童年生活的基調。母親洗完後,将衣服搭在了一路之隔的大隊牛欄的矮牆上晾曬,就又下地去忙别的了。那是用石頭胡亂堆砌起來的一截斷壁殘垣,但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它還是很高。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的紅天大太陽,被一片烏雲掩蓋,瞬間就要來暴風雨,等不及母親回家,小小年紀的我擅自做主去牛欄的牆頭上收衣服。心裡也是想着能幫忙幹點活兒,沒準母親回家就會誇贊我。因為個頭不夠高,我還去附近搬了一塊石頭墊在腳底下。我仰起臉,努力伸手去拽那件衣服。雷聲隆隆,衣服是拽下來了,隻是連同衣服一塊落下來的,還有一塊大石頭。它不偏不倚擊中了我的前額,有血流下來,我跌落下墊腳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母親趕回來,她的慌亂要甚于我。其實我在看到母親的那一刻,心裡已經不是很害怕了呢。她匆匆帶我去村裡唯一的衛生室包紮,身後還跟着哥哥,和前呼後擁的小夥伴們。我如一個英雄凱旋樣的,享受着關注和母親焦灼而憂心的關愛。要說傷的也是不太重,村醫就處理了,但母親還是很自責,聽說槐花煎蛋有止血的作用,她又忙着去村後的老槐樹上采槐花,然後去雞窩裡尋雞蛋。那時候,雞蛋還是個稀罕物,很多時候,她都是攢起來賣或是腌,但這次,黃綠相間,透着誘人清香的“槐花煎蛋”,是唯我獨享了。
這一份幸福,在每一年的槐兒豆開花的時節,我都會想上一遍。奇怪,那一場意外,它沒有絲毫的傷害,反而透着一份淡淡隐隐的甜蜜與幸福。那一樹樹繁花樸素,與萬般美好相輔相連。
我給不同的人普及過“槐花煎蛋”的美味,關于它止血涼血的功效到底有多大?我不管。“受傷了,媽媽給我做了‘槐花煎蛋’”,我卻說了又說,不厭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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