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在北京城市副中心，北京環球度假區将正式開園。這個亞洲第三座、世界第五座環球主題公園，從2001年簽訂合作協議到2021年開園，曆時整整20年。原北京市旅遊局副局長、原環球主題公園籌備處主任溫子吉見證了這20年的歲月，在他看來，北京引入環球影城主題公園，不僅是為了提升旅遊人數、促進旅遊消費，也是為了突破旅遊業發展瓶頸的必然選擇。

8月31日，原北京市旅遊局副局長、原環球主題公園籌備處主任溫子吉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新京報記者 吳婷婷 攝

旅遊産品單一，北京旅遊發展面臨瓶頸

北京的旅遊業随着改革開放而起步，也随着改革開放不斷深入而發展。溫子吉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影響海外遊客的遊覽體驗、限制北京旅遊業發展的有“三難”，即如廁難、吃飯難、住店難。鑒于此，北京引進了外國酒店的管理集團，提升旅遊品質，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末，“三難”得以解決，北京旅遊業達到新的發展水平。

但是，北京旅遊業發展很快又面臨新的問題和發展瓶頸。

北京擁有衆多曆史文化遺産，其中以故宮、天壇、頤和園、八達嶺、十三陵“老五件”最具代表性，外國遊客來北京必看“老五件”。“‘老五件’是世界水平的景點，但它們畢竟隻是觀光産品，從北京旅遊業發展來說，如果隻有觀光産品就太單一了，這也就制約了北京旅遊業的進一步發展。”溫子吉說，旅遊産品的單一不僅制約了遊客數量的增長，也使得遊客來北京停留的時間較短，僅為3天到4天。

如何才能延長觀光遊客的停留時間成為亟待破解的問題。溫子吉回憶說，原北京市旅遊局經過充分調研，建議開發新的旅遊産品，發展方向則是會展旅遊和娛樂旅遊。這一建議得到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支持。

迪士尼樂園還是環球影城主題公園？

北京如何發展娛樂旅遊？從國外引進大型主題公園是最有效的方式。2000年到2001年，原北京市旅遊局開啟大量調查研究，工作人員将世界排名前10位的主題公園做了充分調查，其中包括美國迪士尼樂園和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韓國樂天樂園、法國未來世界主題公園、德國歐洲主題公園等等，每一個樂園都各具特色。

巧合的是，幾乎是在同時，美國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隊伍也在此時來到北京，嘗試性地開啟了環球影城首次中國之旅。

公開信息顯示，1999年9月，環球影城在北京投資建成了它在海外開業的第一個項目，這就是坐落于恒基中心中庭的北京環球影城地帶。這裡集遊覽、休閑于一體，分為星光廣場、好萊塢曆險、影城店、明星工廠和加州會五個部分。

溫子吉認為，這是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對中國市場的“試水”。“我們要引進大型主題公園，所以必須進行調研。恰好，美方也有進入中國市場的願望，他們也需要調研。”溫子吉說，開在恒基中心的北京環球影城地帶不僅邀請北京市民去體驗項目，美方人員也邀請市民填寫調查問卷，了解中國遊客對樂園的消費能力如何、哪些項目中國遊客最喜歡。另一方面，美方人員也要調研北京到底有多少主題公園。

那麼多世界級各具特色的大型主題公園，北京最合适引入哪個公園？這是不得不慎重考量的問題。

經過全面調研，北京将目标鎖定在最著名的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和迪士尼樂園。溫子吉說：“北京要打造世界級城市，我們要引進的項目必須與這個定位相符。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北京是中國的首都，故宮、天壇、頤和園、八達嶺長城，哪一個不是世界聞名的景點？如果我們引進的主題公園規模很小，别說在世界，就是在中國恐怕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力。同時，如果要把這個項目作為促進北京國際旅遊發展的一個新産品，能夠和我們的觀光産品分量相匹配，它必須是世界最高水平的主題公園，那麼我們隻能在迪士尼和環球影城中二選一。”

有意思的是，在二十多年前，北京市民對環球影城主題公園了解程度遠不如迪士尼。“當時我們聘請了第三方公司在北京做市場調研，甭管是小孩還是中年人、老年人，你問他知道迪士尼嗎？幾乎所有人都說知道。迪士尼在中國的知名程度幾乎是100%。但是你如果去問，你知道環球影城嗎？絕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有的市民還會問‘這是個電影院嗎’？”

盡管如此，北京最終還是選擇了對北京遊客來說知曉程度略低的環球影城，這是基于多方面的考慮。

溫子吉說，首先是北京的氣候條件，“環球影城室内項目比迪士尼多，北京冬天比較冷，氣候特點決定了環球影城更适合北京。”其次，環球影城新項目的更新速度更快、科技感更強。“迪士尼和環球影城，各有各的特點和優勢，但是對于北京來說，環球影城更适合一些。”

項目第一階段開啟，中美聯合籌備處成立

2000年前後，中美雙方不謀而合地開展了是否将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引入北京的調研。基于此，2001年，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駐北京代表處負責人皮特·王（音譯）主動拜訪原北京市旅遊局，溫子吉接待了他。“皮特·王表達了希望北京市旅遊局支持他們建體驗中心，同時，他也想了解關于北京旅遊業的發展情況。此後一段時間，我們在北京就如何建設環球影城的問題進行了初步探讨。”

2001年，皮特·王将北京市旅遊局的意見、想法帶到了環球影城主題公園總部，當年10月，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及度假區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威廉姆斯一行7人乘專機飛抵北京。“這是一次準備非常周密的見面。”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溫子吉這樣形容。

2001年10月，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高層代表團與北京市簽署《合資協議》，其中明确“要建設和運營國際一流的主題公園”。

之後，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高層代表團與首旅集團簽署了關于北京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可行性研究的協議。溫子吉說，這是一份正式協議，更加嚴謹，涵蓋的内容也更加豐富，該協議明确了項目開展的細節，“誰來幹、怎麼幹、多長時間幹完、項目投資多少……都要在這個協議中體現。”

2001年11月，北京環球影城主題公園項目第一階段正式啟動，開始進行大規模市場調研。與此同時，北京環球影城主題公園中美聯合籌備處成立，溫子吉任籌備處主任，北京市各部門抽調精兵強将加入籌備處。

2002年，中美雙方在美國奧蘭多溝通建設北京環球主題公園“框架協議”。受訪者供圖

50個項目經市場調研确定22個

随着項目啟動，針對天津、河北的客源市場調研逐步展開。溫子吉說：“我們以北京環球影城主題公園為圓心，畫直徑500公裡和直徑100公裡的‘圓’，分析市場情況，天津和河北正好在‘圓’的範圍内。”對于調查，當時的天津和河北旅遊局、統計局都給予極大支持。

此外，環球影城主題公園總規劃師完成公園的總體規劃，包括整體布局及細節，比如大門開在哪兒，景區的一期、二期建設概念圖，每一個景區、景點的接待人數，景區每年的遊客最大接待量、平均接待量等。

除了宏觀的調查，“微觀”調查也在進行。“微”到什麼程度？溫子吉說：“大家都知道，環球影城裡的娛樂項目很多，但是我們應該建哪個項目，不建哪個項目，這些都得調研。我們如果引進過山車，是建雙軌過山車，還是其他形式的過山車，這些都不是想出來的，而是依靠大量的調查。”

此外，調研内容還包括消費者愛好的調查。“當時環球影城美方團隊帶來大約37個現成的大型項目，加上中方團隊的建議，總共有大約50個項目進入市場調研。”溫子吉回憶，調查人員将受訪者根據年齡、職業、性别等都分成若幹組，分别在調查問卷上畫鈎，“最終确定了22個大型項目将進入北京環球影城。現在，北京環球度假區即将開園，有7大景區、22個大型項目，因此可以說，22這個數量其實早在20年前就确定了。”

項目審批曆經暫緩、擱置，終獲批複

2002年底，北京環球影城主題公園可行性研究完成。

2003年，項目建議書上報原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但由于國家宏觀調控政策，項目審批進程暫緩。

2008年，北京市政府決定将北京環球影城項目作為拉動後奧運北京經濟發展及旅遊産業結構調整升級的重點項目，再次上報國務院；當年12月，作為後來北京環球度假區中方的主要投資者、開發者和建設者——首旅集團與環球集團簽署了以知識産權許可為核心的框架協議，并編制了申請文件上報國家發展改革委。

此後多年間，北京環球影城項目經曆了進一步研究論證、暫時擱置等多次起伏，但未得到實質性進展。

直到2013年，項目終于迎來喜訊：2013年6月，國務院第14次常務會議研究同意北京市建設環球影城項目的意向。

“聽到這個消息，我都快流眼淚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溫子吉仍十分激動。“我們的目标是通過環球影城這個項目推動北京旅遊業發展，帶動主題公園、景區、景點管理水平提高。如果項目不能實現，損失會很大，所以我們不能放棄。”

建設跑出“加速度”，通過疫情考驗推進施工

2018年7月27日，北京環球度假區正式開工，自此進入建設的“快車道”，北京市在政策上給予其大力支持。

“這裡原來就是土方田間，我們是在暴土揚長的環境中進駐的。”如今試運營期間的環球影城主題公園漂亮整潔，但北京國際度假區有限公司副總許利平仍然記得這裡三年前的樣子。

“2018年7月27日，這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許利平說，環球影城項目是在擁有完整手續的前提下進行施工的，基本沒有用到市裡“一會三函”的模式，這個過程中得到了北京市發改委、市規自委、市住建委和通州區相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一次性辦理了正式手續，給施工節省了大量的時間。許利平說，美方原計劃項目的建設周期為五年，而中方建設隻用了一半的時間。

北京市環保局也将項目加入“白名單”，為其開了“綠燈”——在環保措施到位的前提下，度假區可以在污染天氣繼續施工作業。“在政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我們也按照建築行業最嚴苛的标準管理工地，不僅做好地面硬化、綠網覆蓋、定點和移動噴淋，空地也通過種植花草減少揚塵。

2017年，北京環球度假區工地。受訪者供圖

2019年底，項目整個主體結構全部完成。然而就在此時，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給項目建設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春節假期剛過，由于防疫管控，十幾個省份的工人難以返京。為此，公司采取專車、火車專列方式，點對點将各地工人接回北京。但是，在國外疫情形勢嚴峻的情況下，外籍管理人員和創意人員回到中國成為難題。在北京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公司得到北京市外辦、北京市防疫複産組的大力支持，分三批次包機，将美國和歐洲的約400名員工接回北京，保證園區各方面建設按計劃進行。

人回來了，物料仍是問題。許利平說，環球影城項目的物料供應涉及全國18個省份，包括建築材料、裝飾材料和各種設備。經過京津冀協同辦的協調，來自京津冀地區的100餘家廠家陸續實現複産，優先為環球影城項目供貨供料。

在2020年7月項目建設高峰期，整個環球度假區工地最多時有3.6萬名建設者同步施工。

2019年2月，“北京環球影城”終于有了正式名稱——“北京環球度假區”。談到這一變化，溫子吉說：“我們擔心如果用‘環球影城’，有些市民會誤以為是電影院，所以我建議不如就叫‘環球主題公園’或者‘環球度假區’，對于這一名稱，美方團隊也是可以接受的。”

北京環球度假區開園在即，北京将增添一個文旅新地标，我國北方旅遊市場缺乏重量級主題公園的局面将被一舉打破。

新京報記者 吳婷婷 張璐

編輯 張磊 校對 張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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