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加琳玮

編輯丨樓婍沁

在90後、00後掌握潮流風向的年代，長輩們好像隻有看熱鬧的份兒。“我現在都看不懂你發的朋友圈了，你每天說的那些2333、666、hhhh都是什麼意思？——也許你的爸媽也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相信不少人也有過這樣的經曆：翻看家中長輩的老照片時，除了含蓄而樸實的黑白合影，還能從中看出他們很少提起的往事：那時還沒有Photoshop和美圖秀秀，長輩們卻能發型飄逸不油膩、身形消瘦不虛胖，穿着喇叭褲帶着蛤蟆鏡，在黑白底片中顯得酷範兒十足。

喝茶逗鳥養花遛狗的他們其實都經曆過自己的黃金時代，我們跨越了1930至1990年代，和每個時代的“潮人”們都聊了聊，看看他們都是怎樣做一個“弄潮鵝”的。

聊完以後發現，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潮法。每個時代都有年輕人曾為了在同齡人中獨樹一幟、引領風騷而勇于打破所謂的“傳統觀念”。

換句話說，現在的年輕人可真的不算特别。隻不過因為最近十幾二十年物質不再匮乏，能買到的穿的玩的都更多了，又有了網絡，還有什麼都能幹的手機，所以想要做個“受人矚目”的酷炫年輕人變得更容易了。

Q：你年輕的時候都流行些什麼？

我20多歲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潮流就是追一部電影，叫《廬山戀》。那個年代大家都找裁縫做衣服，款式也就是老幾樣。這個電影出來後，時髦的穿着都是跟它學的，所以對年輕人影響很大。

Q：你那個時候都喜歡做些什麼趕時髦的事兒？

那時我興趣比别人廣泛，玩的也都是同齡人不玩的新東西。現在年輕人老抱着手機，我們那個時候沒有手機，就抱個小提琴。還玩攝影、拉二胡，出門總是帶個蛤蟆鏡。

不客氣地說，同齡人穿衣服也不如我時髦，所以有很多人羨慕我。也不是說别人都沒錢買時尚的衣服和樂器，反正大家都一樣窮，而我的金錢觀是賺了就花。穿着時髦有個好處，就是參加社交活動的時候能得到女同學的青睐。

Q：在那個年代，趕時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從整體的社會環境來說，那個時候流行起來的東西很少，人們普遍沒什麼追求。而且大多數人沒什麼興趣去學，這些新玩意兒學起來也挺難的。

Q：你怎麼看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潮流？

有很多年輕人的潮流我已經看不懂了，但是他們喜歡什麼就做什麼吧，我自己要享受生活，畢竟我“才”63歲。

Q：現在的你還會和年輕人一樣趕時髦嗎？

現在我已經放下樂器了，平時養養狗打打麻将，和身邊的老頭老太太沒什麼差别。不過挺有意思的是，現在跳廣場舞的那批人，都是年輕時候跳街舞的那些人。那個年代的街舞可不是現在電視上的哦，我們就是亂跳，把身體晃動起來就可以了。

Q：你年輕的時候都喜歡做些什麼趕時髦的事兒？

研究穿搭！直到現在，時尚還是我最大的愛好。比如說，我買了一件新衣服，就能在家裡試穿一整天，就算沒有約會，也要在家研究一下搭配，看看有什麼新花樣。如果趕對了時間，說不定我還能做個時尚博主什麼的。

Q：在那個年代，趕時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難處可能在于信息閉塞吧，當時對品牌認知并不多，基本就是在重慶的百貨公司買衣服。

Q：你怎麼看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潮流？

時尚潮流很有意思，是個輪回，現在的年輕人又開始穿80年代流行過的碎花和喇叭褲了。

Q：現在的你還會和年輕人一樣趕時髦嗎？

會的，而且我也比同齡人潮的，雖然50多歲了，但我還是敢露腿穿短褲、戴金色假發、穿高跟鞋。我覺得穿得好看才能讓自己内心愉悅，更好地享受生活。現在的買東西也很方便，基本就是各大商場專櫃，華倫天奴、香奈兒是我最喜歡的品牌。但我不相信代購。

Q：你年輕的時候都流行些什麼？

我覺得服裝上的流行趨勢挺明顯的，想當年大部分人還是穿着最普通的布料衣服，所以我和太太開服裝店的時候都選擇最新潮的款式：大印花、太子褲和西裝等等。這些樣式非常受歡迎，生意好得每天我們都累到沒力氣數錢。賺了一桶金之後，我也就成了當地最早一波用上大哥大、開鈴木摩托和小汽車的人，從那時候起就一直走在潮流前線了。

Q：在那個年代，趕時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挺難的，買衣服的地方也就是商場，新款式也很少。

Q：現在的你還會和年輕人一樣趕時髦嗎？

會啊，我快30歲的時候和幾個朋友組了樂隊，名字叫“太陽鳥”。有鍵盤、吉他、貝斯、架子鼓、小号、薩克斯，我是長笛。每個周末晚上都會一起排練，有演出也會參加。當時身邊的人都覺得很酷，很支持我們，甚至還聚攏了一批粉絲。現在雖然大家不在一起了，但偶爾還是聚聚，懷念當年的炫酷時光，互相稱呼對方為“老鳥”。

現在穿衣風格也盡可能年輕一些，我比較喜歡GXG。

Q：你怎麼看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潮流？

我覺得我很懂他們，抖音、快手我都玩，絕對不掉隊。

Q：你年輕的時候都流行些什麼？

我20多歲的時候，最流行的一個是鄧麗君，一個是《廬山戀》，他們是我的潮流啟蒙。鄧麗君就不用說了，那個年代每個人都有她的磁帶，出門提着很大的雙卡錄音機，邊走邊聽她的歌。我們這一代人受她影響太深了，以至于現在每次去台灣玩的時候，我和朋友都會去鄧麗君墓看看。

《廬山戀》也一樣，現在廬山景區裡還在一遍遍地放這個老片子，每次旅遊的時候一定要坐下看一遍，回顧我們的少年時代。這部片子火起來的時候，大家穿的都是黑白灰。可是電影裡的服裝變化特别多，喇叭褲、高跟鞋等等都是從這片子裡知道的。

Q：你那個時候都喜歡做些什麼趕時髦的事兒？

我年輕的時候比同齡人更潮，可能是因為通訊的工作性質讓我天南海北地出差。出差時會有很多團體活動，所以很在意自己的穿着，牛仔褲、皮夾克，還嘗試過高跟鞋。

Q：在那個年代，趕時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首先是沒有網購，當時會去上海南京東路的商場裡買衣服，最喜歡的牌子是培羅蒙，我結婚時的西裝就是在那兒買的。

然後就是會遭受一些阻力，比如說喇叭褲流行起來後有些人就去嘗試，但其他人接受不了，看到就會拿剪子剪，可我當時不在乎别人眼光。因為我覺得，比其他人時尚一點對我有好處，不至于被社會潮流淘汰。

Q：你怎麼看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潮流？

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喜歡吃和玩手機，這就是他們的潮流。但追星這件事我挺無法理解的，因為沒什麼文化底蘊，更多的還是關注明星個人一點。

Q：現在的你還會和年輕人一樣趕時髦嗎？

我現在很喜歡戶外活動，和我有同樣财力和精力的同齡人會經常約着去騎車、爬山和徒步，國内外的目的地都有。至于廣場舞還是算了，那是大媽跳的。

買衣服的話還是以舒适為主，但是我最怕和别人撞衫。

Q：你年輕的時候都流行些什麼？

當時的人都樸實得很，沒有想過柴米油鹽之外的事情。

Q：你那個時候都喜歡做些什麼趕時髦的事兒？

也就是燙過一次頭發而已，當時頭發還很多呢。那個年代資源匮乏，能讓人臭美一下也不容易。

Q：在那個年代，趕時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主要還是沒有趕時髦的意識，大家都一心撲在生活和工作上，勤勤懇懇地一天天也就過去了。

Q：你怎麼看現在年輕人之間的潮流？

早都看不懂了，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學着用手機，不過每次看到孫子孫女們老是捧着手機看，我還是很擔心他們的視力。現在我會用微信了，确實方便很多。下一步想學電腦，可是孫女不讓我學，說會影響我的視力。

Q：現在的你還會和年輕人一樣趕時髦嗎？

學走模特步算嗎？因為我個子有一米八五，在老年大學裡報名參加了模特班，我們還經常出去演出，化着妝穿着燕尾服，還畫紅臉蛋兒。其實到不一定非要和年輕人在一起才好玩，我覺得和老年大學裡的同學在一起也很開心。大家唱唱歌、彈彈琴，有時候參加比賽和演出，也沒有被潮流淘汰，反而經常被人叫“時髦老頭”。

Q：你20歲時做過最酷的事情是什麼？

當時經曆特别豐富，跳街舞、開淘寶、做模特，我覺得我人生最輝煌的事情是給dior拍了平面彩妝廣告。但是堅持最久的還是玩Cosplay。

Q：為什麼喜歡玩Cosplay？

六年級開始就追動漫，大學的時候自己建了一個Cosplay社團。Cosplay就是要還原動漫人物的原貌，當你對你個動漫喜歡到極緻的時候，就會想成為她。我當時最喜歡的人物是魔卡少女櫻。

當時的心态是，穿上裝備之後周圍都是路人甲和NPC，我眼裡看不到任何人。拍照片的時候從早到晚都可以不吃飯，特别high。

Q：這件事做起來困難嗎？

困難，完全要靠自己的熱愛來支撐。

當時淘寶也不發達，也沒有現在這麼方便的修圖軟件。Coser必須得自己去找裁縫做衣服、找攝影師拍照、請别人幫忙修圖，非常燒錢。比如最普通的女仆裝，衣服也要一兩百，稍微華麗一點的全套裝備就要五百多。我做過最貴的一套是出雲阿國，上千塊。

主要是還得自己買做衣服的面料，細緻到蕾絲和珠子的種類。哪像現在，直接在淘寶上把照片發給制衣的人，對方就能幫你完成全部工作。

而且外部也有阻力，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覺得神經病和殺馬特和神經病。我身邊也有朋友因為家人不理解、花錢太多而放棄。但我覺得還是要敢于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就堅持到了大學畢業。

Q：現在的你還追潮流嗎？

大學畢業後就不玩Cosplay了，當初團隊裡的人現在也都基本有了孩子，我也結婚生子了。前兩年直播平台剛火的時候，我做過才藝主播。當時是兼職，一個月也能賺兩萬，現在有點想回歸了，因為缺錢了。

Q：你怎麼看現在90後、00後的潮流？

我覺得完全可以和他們站在同一戰線上。最近也在看《這！就是街舞》和《創造101》。

Q：你現在在追什麼潮流？

追星吧。不追星的人把這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圈子是有生态結構的。

從上到下來看，有寫手、畫手之類的人會“産糧”，一般都被叫“大大”或者“太太”。他們大多是土豪粉絲，可以幫明星公司拉到資源；然後是職業粉絲，又叫“粉頭”；接着是“站姐”，也就是追明星形成的人，他們有事也會拍一線圖來盈利，出photo book。很多人會去買，因為想珍藏愛豆的瞬間；最被鄙視的是私生粉，他們有點像變态和跟蹤狂，會跟明星的車，或者去他們家裡潛伏之類的，愛的很病态。

而我就是小透明，比較理智追星的人，更多時候都是通過微博、推特去看愛豆的資訊。我追的是韓國男團，一定會買他們的專輯、看他們的綜藝，如果巡演到亞洲地區就會去香港澳門看他們的演唱會。

Q：為什麼喜歡追星？

我現在身邊有挺多的人都有愛豆，大多是女孩。我們的心理狀态就是，有愛豆就等于有了精神寄托，多了一個取樂的渠道。很不開心的時候看到愛豆會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沒有愛豆的人也無所謂，但一定也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其實和飯圈的心态都差不多，所以我不覺得追星是不好的潮流。韓國會有隐藏的追星族，因為畢竟追星不是生活的全部。

但我覺得追星是有很多優點的，能擴大交友圈、提升自己、讓自己去主動學一門外語。有些粉絲會願意為愛豆學修圖、做視頻。對我自己來說，最大的提升就是外貌——愛豆那麼精緻自己怎麼好意思土？所以跟着他們學習穿搭，自己也會越來越時尚。

我認識一個女孩，她覺得自己愛豆很棒很努力，所以自己變得很努力，通過了很多考試。反正我覺得能在這個人身上得到快樂 、找到精神寄托，這就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Q：這件事做起來困難嗎？

難啊。舉個例子， 前段時間蔡徐坤染頭發被路人鄙視，然後又被他粉絲攻擊這件事确實會讓人對飯圈覺得反感，但我覺得可能是他的粉絲普遍年齡偏小，不太理智。而且偶像産業在中國是新興産業，不如日韓成熟和完善，大家還需要時間去了解。

很多不粉愛豆的人會覺得“安利”很煩，但以我的心态來說，就是覺得愛豆很好，想讓大家都知道他的優點，不想藏着掖着。因為愛豆更像是一起成長的朋友，不希望别人不喜歡他。但我爸媽就很想不通，不知道我為啥喜歡這種人。但是安利失敗這種事情也常有，不同圈子很難融，比如我對日系偶像就不感冒。

具體地說，我喜歡的這個男團從一個很小的團體變得大紅大紫，看着他們一路升級打怪，就會産生同理心。有些人選擇愛豆是看作品，然後了解人；還有一些是看臉，再了解作品，中國粉絲對臉會更感興趣。

Q：你現在在追什麼潮流？

我在做一個Trend Hunter（潮流追趕者），方式是在Instagram上發布包括圖片和視頻在内的影像作品。我在香港生活的兩年間一直在用心運營，現在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拍照風格。拍照能讓别人注意到我，能感受到别人對我的肯定，讓我更有自信。但我不認為自己是個“網紅”，因為這兩個字太标簽化了。

Q：為什麼喜歡拍照？

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我喜歡表達。因為我非常喜歡昆汀·塔倫蒂諾和王家衛，尤其是王家衛，給了我很多靈感，我對他的體會最深的就是，隻要他給到一個mood，觀衆馬上就能體會。所以我非常喜歡通過影像來表達自己。

另一個原因是，我想成為一個時裝設計師。通過塑造自己的風格來聚集起一批粉絲，并且會往電影的方向嫁接，比如說每一季的衣服都通過電影來展示。

Q：這件事做起來難嗎？

比較難吧，因為我的風格不是主流的風格。現在很多女孩子喜歡用P圖軟件把自己修得很瘦、眼睛很大、皮膚很光，我很不認同這種審美。

我拍照時會露腋毛，因為這樣勇敢又性感。也不會P掉臉上的痣，因為我覺得這些斑點是故事。所以大衆審美的人會不認同我的風格，會覺得很賣弄，不能接受。但如果是王家衛的粉絲，或者是對中日文化感興趣的人，一定會和我有共鳴。

Q：你怎麼看現在一些比較大衆的流行趨勢？

可能來到香港之後，很大衆的潮流就見得沒有太多了。最近内地追星很火嘛，我就覺得造星公司很厲害，但是我無法說服自己加入pick誰誰誰的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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