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停了下,緩緩道:“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虞葭緊張擡眼。
傅筠視線從她額邊貼着的幾根濕發移開,落在檐外的雨暮中。
“隻要你願當我一年外室,我便替你爹爹翻案。”
他聲音清清冷冷,還帶着點醇厚,原本是極好聽的,可卻另虞葭瞬間睜大眼睛,臉頰也漲紅得滴血。
“你你你…”虞葭又氣又怒,罵道:“你不要臉!”
“……你莫誤會,”傅筠趕緊解釋道:“隻是讓你假扮外室。”
“我家中逼婚緊迫,你隻需弄些桃色名聲讓我躲過逼婚即可。”
虞葭臉上的血液緩緩回流,可“外室”二字不停回蕩在耳邊,覺得羞恥得很。
她忍了忍,好半天才問:“就不能換一個條件嗎?”
“你上次問我缺什麼…”傅筠說:“我隻缺這個。”
“……”
他負手于身後,面色沉靜且自然,似乎覺得提出這種要求極其自然。
虞葭簡直想啐他一口。
“你也不必急于答複我,”傅筠繼續道:“我給你三日考慮,三日後我将離開雁縣,若你同意,我會帶你離開。”
虞葭下意識地問:“去哪?”
“自然是回京。”
虞葭不自覺地咬着唇角,袖中的手指也使勁攪來攪去,臉頰依舊绯紅。
傅筠不經意瞥了眼,又趕緊移開視線。
“此事…此事…”虞葭忍着羞恥道:“我确實需好生想想。”
“嗯。”傅筠淡應了一聲。
細雨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青石台階上,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傅筠站在屋檐外側,水濺上他的玄色袍子,恰好擋住了虞葭的衣裙。
也擋住了幾絲寒意。
站在賀蘭府的門口,阮秋色有些茫然。這一帶她平時很少來,夜裡也難辨方向,一時想不明白去往大理寺的路該怎麼走。
她隻好原路返回,沒走幾步,就看見街角處她剛才下車的地方,有輛馬車還停在那裡。
車窗裡透出了暖黃色的燈光,在寂寂深夜裡,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心安。
“王爺怎麼還沒走?”她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車,揚起一個笑臉,“難道是在等我?”
不近人情的甯王大人會專門停下來等她,真是讓她有些意外。
“呵,”衛珩輕笑一聲,“本王說了要你今晚去與雲芍姑娘作伴,怕阮畫師忘了。”
阮秋色連連搖頭:“不敢忘不敢忘。王爺便是不等我,我也要走回大理寺去的。”
馬車動了起來,在青石闆路上駛得平平穩穩。
“見過賀蘭府上那位了?”衛珩一手支頤,語氣淡淡。
“王爺怎麼知道我去找那賀蘭公子了?”阮秋色有些訝然,轉念想到他一向長于觀察,便繼續說道,“雲芍不放心,求我去看看他。他并未中毒,一切安好。”
她觑着衛珩若有所思的神色,老老實實地自首:“方才我為了見到他,佯稱自己是大理寺派來查案的。而且一時氣憤,不小心将雲芍被大理寺下獄的事說了出去……不過别的事情我一句也沒說的。”
衛珩卻沒怪罪,隻是斜睨了她一眼:“氣憤什麼?”
阮秋色想起方才那賀蘭公子說的那句“我從沒喜歡過哪個姑娘”,心下仍是不平:“早知道就不去看他了。雲芍身陷囹圄還記挂着他,可他根本就沒将雲芍放在心上過。”
她聲音氣悶極了:“虧得雲芍還記挂着他愛吃杏仁酥,眼巴巴地給他做了,哪知道人家根本不領情……”
衛珩眼皮跳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阮秋色憤憤地補上一句:“你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她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對,但覆水難收,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衛珩剛剛舒展的神情頓時難看了起來。
“呃……”她猶猶豫豫地開口,“我是說……”
話沒說完就被衛珩打斷了:“本王知道你說什麼。”
阮秋色本來就懸着的小心髒頓時更虛了幾分。那日她把喜歡他的話一股腦地說給了衛珩,隻是想着早點斬斷了情絲,兩人以後也再無見面的機會,便不覺得有什麼尴尬。
沒成想這才過了三天,她就因為雲芍身上突發的案件,不得不主動找上門來。
這一整晚衛珩都沒提那日的事,她原本心下暗喜,以為他也覺得尴尬,所以佯裝不知,便可以避而不談。可衛珩這一開口,顯然是要舊事重提的意思。
她緊張地等他說下去。
“阮畫師的心思,本王沒什麼好說的。”衛珩不鹹不淡地哼出一聲,“但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不要異想天開。”
這一口郁氣梗在他心裡三天,終于吐了出來。一想到阮秋色那日橫眉冷對的樣子,他就覺得渾身不适。這不适感邪門得很,先是從心髒底下傳出來一點麻,然後整個胸腔都覺得憋悶。
想想也是,自己難得的好心卻被當成刻意輕薄,心高氣傲的甯王大人當然無法忍受。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阮秋色道歉,卻看到她大睜着雙眼,氣得滿臉通紅。
“我……我真是瞎了眼!”
才會喜歡你這種随便踐踏别人心意的大豬蹄子!
衛珩皺了皺眉。
他覺得這語氣不像是道歉。
但阮秋色既然說自己瞎了眼,也勉強可以算是承認錯誤的意思。
衛珩得饒人處且饒人,很是大度地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
皎月銀輝下,星光與雪光連成一片,幽長的宮道像一條白色的長毯,從腳下徐徐鋪開,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越長溪站在路中央,滄桑地注視着遠方,整個人都麻了。她怎麼就抓住了衛良的手!明明隻想攔住他,為什麼會變成抓手,這件事科學麼!這是什麼跌倒必接吻的奇葩小說情節!
如此爛俗的巧合,越長溪無法接受,衛良更不能。
他不像被碰到手,反而像遭到什麼暗算,整個人肉眼可見變得冷漠僵硬。手背上青筋縱橫,薄唇抿成一道線,渾身氣場陡然變化。
所以……之前的事不是巧合,衛良就是故意避開她!雖然她不想碰衛良,但衛良嫌棄她,越長溪就覺得不高興。她故意極慢地抽回手指,假笑開口,“呵呵,本宮想問,衛廠公要不要燈?”
在對方看不見的背後,越長溪擺手示意半枝,哼!就不給他!
半枝看見公主的小動作,無奈失笑,但她想的更多。衛良舉止如此古怪,是否有什麼暗疾?宮外傳言東廠督主嗜血喜殺,難道是真的?
她上前一步,不動聲色擋在公主前面,宮燈向前伸,“天黑了,督主拿盞燈吧。”
衛良比剛才更快地後退,他低着頭,蒼白面孔在燈下顯出驚人的冷冽,“不勞公主費心,臣告退。”
他似乎很急迫,不等越長溪反應,已經疾步離開,眨眼間消失在宮道上,留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二人。
越長溪捧着手爐,好半天才回神,“碰一下而已,怎麼反應這麼大,本宮得罪過他?”殺父之仇不過如此,難道她殺過的太監之中,有他爸爸?
這合邏輯麼!
“奴婢不記得此人,”半枝和越長溪一起長大,公主認識的人,她多半也熟悉,并不記得和衛良有交集。半枝憂心忡忡想了片刻,忽而不忿,“公主萬金之軀,碰他是他的榮幸,衛良那是什麼表情。”冷冰冰的,活脫脫欠他錢似的。
回宮不到半日,遇見的人,要麼腦殘要麼古怪,九盛城的土特産是奇葩吧!難道她太正常,才和這裡格格不入?越長溪萬分心累,連氣惱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懶得思考衛良今夜為何出現,反正不可能是想見她。
她揉了揉太陽穴,“他在前朝我在後宮,左右關系不大,是敵是友,日後再說。”
最後看了眼幽長的宮道,越長溪轉身進門,跨過門檻時,她搓了搓指尖,琢磨着,話說衛良手好冰,可能是腎虛,所以脾氣才特别差。
吱呀一聲,厚重的宮門閉合。轉角處,無人看見的地方,衛良面色冷肅,他緩緩低頭,擡起那隻被公主碰過的手,五指展在眼前,凝望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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