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尚太快了。”蔡佳恩在電話那頭感歎道。兩個月前,他在上海時裝周的發布了個人品牌J E CAI的首個系列,而後回到了倫敦,我們這次的對話也隻能通過互聯網實現。
J E CAI“模塊化第一章”系列上海時裝周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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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如今除了各大品牌按季節發布的成衣系列外,穿插其中的還有度假系列和高級定制,以及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節日限定和聯名款。當作為看客的我們剛從春夏時裝周裡緩過神來,設計師們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下個季度的新品,這中間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從尋找靈感、繪制草圖、确定供應商到制衣,全程環環緊扣,僅在數月時間内,秋冬時裝周又來了。“快”和“新”一直是時尚行業的代名詞,盡管這個龐大的産業始終走在前沿,映射着當代文化的特征,但當它運轉的速度超過了其負荷程度時,一切就不盡如人意了。
在Raf Simons與Miuccia Prada的對談中,Prada女士直言不諱:“‘新’是每個設計師的噩夢,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Virgil Abloh在Louis Vuitton擔任創意總監期間,在很長一段時間内保持着一周八次的國際飛行,所有的設計工作都不得不通過兩部手機和通信軟件WhatsApp完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曾經的Karl Lagerfeld一年内要為Fendi、Chanel和自己的品牌設計20多個截然不同的系列,幾乎從未停下來過......行業現狀引發了蔡佳恩的思考,他不想跟着時裝周的步伐走,他試圖打破成衣以“季”為單位的發布節奏,“于是我想到了以‘模塊化’的方式來呈現服裝。
如若要将一件衣服模塊化,它必然是可拆卸的,“對我而言,可拆卸更像是一種方法論。”為了将想法付諸實踐,在倫敦時裝學院和皇家藝術學院深造期間,他嘗試以西方的思維模式去解讀中國古典哲學的内涵,在J E CAI的藍圖中,原本截然相反的兩種意識形态找到了交會點,“中國藝術像是一個龐大的系統,格外強調内在的和諧與統一。”千年前,老子曾在《道德經》中提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觀點,“道”是一個形而上學的概念,卻也是自然更叠、生命往複的源動力,萬物都要經曆從無到有的發展過程。
受此啟發,蔡佳恩開創了“規則算法的模塊化系統”(AlgorithmicMofularSystem,以下簡寫為AMS),由(1)“系統”(system)、(10)“主體”(base layer)、(100)“零件”(components)和(1000)“額外零件”(extra components)構成,“在同一系統(1)中,隻要在主體(10)上利用拼接的方式将零件(10)和額外零件(100)組合起來,就可以産生近乎無限的可能性,服裝就能變得個性化。”他向我解釋道。
J E CAI品牌logo
就像蔡佳恩所強調的那樣,他并沒有遵循時尚界的慣例,而是将首個系列定名為“模塊化第一章”。從上衣、褲裝、裙子到鞋履,我們可以清晰看到不同塊面的拼接線:幾乎每一件上衣的袖籠處都以拉鍊銜接,拆下後即可與系統裡的其他上衣相組合;從連衣裙的腰線到裙擺處,蔡佳恩以同尺寸的間隔縫上了扣子,垂墜的裙擺搭配硬朗的西裝,一種剛柔相濟的美呼之欲出;鞋子更是可以從高筒拆解為低筒......
在我們的慣有認知中,時裝是感性化的,它們由人制造、為人所穿,既承載了我們的喜怒哀樂,也曾跟随穿戴者出現在嘈雜的街道、擁擠的劇場或觥籌交錯的社交宴會中,“我想用一個理性的框架框住感性的事物,可拆卸難道隻屬于功能性服裝嗎?高級時裝又為嘗不可?”他反問道。不僅如此,他還想借此打破公衆對女性着裝的刻闆印象,“用‘AMS’的思維模式去做男裝是順理成章的,但我們想要打造一種擺脫了男性凝視的女性形象,她們擁有千萬種可能性。
J E CAI“模塊化第一章”系列上海時裝周秀場後台
如果說悉麓重構了可拆卸時裝的邏輯,那麼蔡佳恩則拓展了它的邊界——以汽車為例,即使品牌相同,不同車型的配件也無法相互替換使用,而在如滑雪服和登山服一類的機能服裝中,可拆卸的功能也僅停留在一件單品上。但在蔡佳恩的“AMS”系統裡,可拆卸的範圍被擴大了。“正因如此,它的制作成本更高,每一步都需要精密的計算,一旦有數據出錯,一切就要推翻重來。”無疑,蔡佳恩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開拓者,他邏輯清晰、手法利落,但即使是那些曾走在時代最前沿的先鋒設計師,都要經曆市場的考驗。
“我們的服裝在2022年3月份才上市,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又向我坦言:“在訂貨會期間,有買手曾反饋我們的概念不易理解,和客戶的溝通成本較大。”而這也是蔡佳恩認同的問題所在,對于一個品牌而言,與外界的“溝通”至關重要,如何更為直觀地呈現J ECAI的“AMS”系統,成為了擺在蔡佳恩面前的挑戰。
J E CAI首個系列“模塊化第一章”第一号造型解析
但無論如何,我們可以肯定的是,蔡佳恩完成了兩個突破,其一是将時裝模塊化,其二去除了季節性的限制。他野心勃勃,一邊一絲不苟地雕琢産品,一邊為穿着者制造情感上的觸動,他設計的服裝給予了穿着者“定制化”的體驗,實現了人本主義和可持續層面的躍進,“我們帶來的改變不僅停留于時裝層面。”這種可拆卸的模塊化時裝改變了傳統的“wholesale”銷售模式,可以将服裝以零件的形式售賣。而在意識層面上,設計師與消費者之間的關系也随之改變,“你控制了美學,但你的消費者又可以再造美學。”最後,“AMS”系統的誕生,本就是一種對傳統的挑戰。
如若縱覽藝術史和時裝史,每當一個新的流派或一種新的風格出現時,總會被公衆視作“異端”,從最初的驚愕,到被動接受,繼而主動欣賞、認可新事物的價值,其間總有一個漫長且曲折的過程。但蔡佳恩并不擔心,他堅定地告訴我:“在未來,可拆卸時裝必然會成為趨勢。”
從Shie Lyu到J E CAI,可持續時裝的輪廓正逐漸清晰。曾經,這一概念從工業領域萌生,在後現代時期與解構主義相遇,今天又在新一代中國設計師手中煥發新生。21世紀的我們正處于後全球化時代的變革期,以及技術升級的前沿。經濟、政治和文化領域持續不斷的震蕩,觸發了我們對過去的懷念,也開啟了我們對未來的想象。實際上,從人類誕生以來,我們就從未停止過描摹未來,在漫威電影《鋼鐵俠》中,Tony Stark擁有無數件铠甲,隻要按下按鈕,它們就可以在數秒内完整組裝,任意部件都可以被拆卸、重建,近乎完全符合我們對未來的預期。
未來總是比當下進步的,它會修正曆史中的過錯,彌補人類社會的不完美,就像可拆卸時裝一樣,它讓一件衣服不止于一種固定的形态,讓穿戴這件事更為高效、便捷和多元化,讓時尚更為輕松與靈活。這樣看來,在悉麓和蔡佳恩的設計中,未來已經到來。
采訪、撰文 蔡雨彤
編輯 Mark 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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