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說畫面是一出戲,每一種顔料都像其中的演員,在“戲”中他們以不同的性别、性格和氣質,呈現出各樣的精彩。如果給赭石定位一個“行當”,我覺得她是老旦——那是中國戲曲中年長女性的角色,我在她樸實的本嗓唱腔中,讀到的不僅有青衣的溫婉,還有老生的倉邁。在我的眼中,赭石如一位長者,不僅是她作為顔料的“資格最老”,也因她從容的氣度和高貴的品格。
長者之尊
《與物為春》 25*17cm 紙本重彩 2019
赭石是當之無愧的“老戲骨”。在中國傳統繪畫中,她作為重要顔料的曆史相當悠久。清代王概《芥子園畫傳》有著:“黃公望皴,……,色善用赭石,淺淺施之,有時再以赭筆鈎出大概。”。這樣的“淺绛”,在黃公望所在的宋元時期,已經與“青綠”在山水畫中平分秋色。《紅樓夢》的第四十二回中,賈惜春奉命畫大觀園,因她開出的畫材清單太多太長,林黛玉笑她:“我替你要鐵鍋來,好炒顔色吃。”,而那衆多顔料的開頭便是“南赭”,這顔色在那畫中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赭石這“角色”穩重端莊、張弛有度,她以“淺绛”之色,或鋪陳渲染“大開大合”間的磅礴煙雲,或遊行環繞岡巒逦迤中的亭台樓閣。我請她“屈尊”來我這方寸小品中染個葫蘆,按照傳統習俗,來自長者的“祝福”,最是溫厚。
大地的顔色
《療夜饑》 25*17cm 紙本重彩 2020
作為一個隻會看戲的“外行”,我總覺得謝赫“六法”中的“随類賦彩”論,也很适合舞台上的角色分配。通常演員與角色在年紀、氣質上的吻合,總會使二者的魅力相得益彰。赭石從不會“扮嫩”地去點染些花花草草,而山石、樹木、器物等這些“角色”,就總是被她演繹得既有氣場又有情緻。
赭石有着與土地相同的顔色,那是孕育萬物的色彩。我覺得以赭石染果子特别合适,那些果子并非鮮豔甘甜,但一定是養人的。在這裡我以赭石來染些山果,再描一隻宋碗盛放它們,你便與它們一起神遊到千年之前,與放翁先生同享“山栗炝燔療夜饑”之情罷!
“配角”的品格
《茶香透竹》 25*17cm 紙本重彩 2020
于非庵先生曾說:“我見揭裱宋畫,在絹背面的樹幹上染重赭色,正面不染赭石。”。赭石常常安穩于這“背景”的位置,從不“搶鏡”,卻把“主角”托得極為光彩。而在我看來,這種“甘心于後”的襯托,是無私的品格,亦是自信與超脫。
淡染一抹赭色的绫子,将它輕繞于一鏡水墨的卷軸之上。當茶香透出畫中的竹子,誰主誰配,又有什麼重要呢?
我一向亂改“經典”,唐代李賀有詩句“千觞無赭顔”,而我看赭石這顔色,本身就是一杯千年釀就的醇厚美酒,未飲我就已經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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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作者:趙聞芳,工筆畫家,藝術撰稿人,中國美術家協會重彩畫研究會理事,北京工筆重彩畫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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