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大才子的理想穿越
仔細品讀《史記》中的“屈原賈生列傳?會對這”無韻之離騷“感到很多疑惑。
1、司馬遷為什麼把屈原和賈誼放在一起寫列傳?
在《史記》的七十列傳中中,太史公把兩人合在一起做列傳的有20多個,列傳的兩個人,要麼是同一時代,雙方共同經曆曆史事件較多 ,要麼兩人是同一類型的人,象《廉頗蔺相如列傳》《白起王翦列傳》等。但看《屈原賈生列傳》,屈原和賈誼共同點卻不是很多,司馬遷為什麼把他們倆放在一起做列傳呢?單單因為賈誼谪長沙過湘水做了一篇《吊屈原賦》?賈生也是辭賦家?這理由好象不夠充分。那真正的原因隻能靠我們各人的理解了。
我本人這樣理解,司馬遷把屈賈寫在一起的實質,是一次理想的穿越,不是屈賈二人,而是屈賈司馬三人,是三大才子的一次理想穿越。
三人都是胸懷錦繡,滿腹的文章珠玑,三人又都是玩不好政治,甚至可以說是被政治玩了。三人結局都很不好,屈原抱石投了沉,賈誼33歲就郁郁而死,司馬遷遭遇宮刑後隻是為了寫《史記》才活着,分明的一個活死人。
現在我們還經常用屈賈才調形容一個人的文才好,其實司馬遷的《史記》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就曆史影響來說,他不輸入屈原,三人對後世在曆史和文學方面的影響反而是賈誼最小。
但賈誼是司馬遷少年時代的天王級偶像,太史公做官時又和賈誼的孫子是同事好朋友,對他的尊敬一定不會差于屈原。
在《屈原賈生列傳》中,司馬遷這樣評價屈原——屈平行正,以事懷王。瑾瑜比潔,日月争光。忠而見放,讒者益章。賦騷見志,懷沙自傷。百年之後,空悲吊湘。他對屈原的感懷是這樣的——太史公曰:餘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
司馬遷感覺是賈誼啟發了他——讀服烏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唐朝詩人劉長卿則有不同看法,他的詩說: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吊豈知。他的意思是說賈誼你生活在有道明君漢文帝時代,都感覺好象是皇恩不厚,那屈原輔佐的是昏庸的楚懷王,他的死就是必然啦,湘江水無情自流,屈原還有在天之靈嗎?你的吊唁屈原豈能知道?——他其實是批評賈誼了。
中國曆史上最有才的三大才子,都是青年得志的,都是一個簡單的政治事件沒處理好失了勢了,然後死了殘了。
司馬遷高評屈原賈誼,他又何嘗不高評他自己?他在《史記 太史公自序》中這樣說他自己——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 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他是把自己和孔子周公并列的,他要繼孔子後另為聖人。厲害吧?
看來,文學和政治是兩回事,莫因文學輕政事吧,這可為天下高才大才子們之戒。
2、不懂政治的文學巨擘和英年早逝的委屈
賈誼認為屈原所處的時代:鸾鳥鳳凰躲避流竄啊,貓頭鷹卻在高空翺翔。宦官内臣尊貴顯耀啊,用讒言奉承阿谀的人能得志;賢才能臣無法立足啊,端方正派的人卻郁郁不得志。世人都認為卞随、伯夷惡濁啊,認為盜跖、莊蹻廉潔,(認為)寶劍莫邪粗鈍啊,鉛質的刀鋒利。慨歎抱負無法施展,屈原你無故遇禍啊!這就好比是抛棄了周鼎,而把瓦盆當成了寶物啊;乘坐、駕駛疲牛,使跛驢作骖啊,反讓駿馬吃力的去拖鹽車啊;帽冠低居在下,鞋履反高高再上;這種倒行逆施的行為是不會長久的。慨歎先生你真不幸啊,竟遭遇到這樣的禍難!”
原文為:國其莫我知兮,獨壹郁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遠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偭蟂獺以隐處兮,夫豈從蝦與蛭螾?所貴聖人之神德兮,遠濁世而自藏。使骐骥可系而羁兮,豈雲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鳳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征兮,遙增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污渎兮,豈容吞舟之巨魚?橫江湖之鱣鲸兮,固将制于蝼蟻。
——上面這段話,是賈誼《吊屈原賦》裡的一段,可以看出,在賈誼的眼中屈原所處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其實賈誼何嘗不是借此來述說自己處的社會環境?但我們從此可以看出賈誼的這胸襟層次遠不屈原《離騷》中所表達的。
在《離騷》中屈原隻是牢騷楚懷王不能體察他的忠心——荃不查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怒;怨恨楚國的當權者隻是為了私欲不努力使國家富強——衆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痛恨政敵們嫉才妒能颠倒黑白——衆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诼謂餘以善淫......他感傷的不是自己是他的祖國楚國,他說他拼命努力隻是怕自己老了不能再為楚國分憂——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他最害怕最傷心的是楚國的國風變了,不隻是那一小撮壞蛋壞,他說我種了九畹的蘭花,又間雜了很多香草,這些都枯萎了,有什麼呢?可整個楚國所有的香草蘭花都荒蕪污穢了,這才是最讓人哀悼的事啊。
餘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将刈。
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衆芳之蕪穢。
從這兩大才子的筆調中,我們能感受到他們優美的文筆,神奇的想像,俊逸的比列,好文章,都是好文章,但正因為他們這樣的好文章,所以說他們不懂政治。政治清明時如何做?政治昏暗時怎麼做?老子曰: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管仲和晏嬰初當齊相國時國家動亂剛過,臣憂主疑,敵國虎視,百姓不信,那是怎樣的惡劣的政治環境?他們終于通過自己的能力慢慢使它安甯清明強大,這樣才是政治家。
屈原死時62歲,賈誼死時33歲,司馬遷死時約55歲,都算是英年早逝,正是因為英年早逝,因為好文章留給世人一代一代地懷念。魯迅先生說過:
悲劇是将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撕碎給人看。
3、《屈原賈生列傳》寫的實在不好
《屈原賈生列傳》寫屈原寫得非常粗糙,開始就說屈原明于治亂,娴于辭令。但通篇沒有找到屈原治亂的事例,到《楚世家》中也沒有,《戰國策》等漢前典籍治國靖亂之類的事更是與屈原無關,那屈原的明于治亂從何說起?反過來說,屈原不但不明于治亂,甚至他在得志的位子上逐漸失勢,楚國跟着也逐漸從不亂到亂到大亂,當然這些亂不是屈原的過失,主要是楚懷王不識人而至,但屈原經曆了這一切而無可奈何,不但不能說他明于治亂,甚至可以說他能不足以謀敵,力不足以制奸。
再說”娴于辭令”。左徒是什麼官?屈原任左徒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政令。出則接待賓客,應對諸侯“。秦楚兩國丹陽藍田戰後,楚國感覺到了齊楚聯盟的重要性,就起用被的疏遠的屈原使齊,後來齊楚聯盟恢複了。這一事件應該是屈原娴于辭令的例證,但史記沒有對此事作任何詳細闡述,屈原怎麼遊說的齊王,卻沒有文字記載。
《史記》中說屈原作離騷的原因是這樣的:上官大夫誣屈原,楚王就“怒而疏屈平。”,接着屈原就“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
離騷固然是至美之作,但此時此地寫出來,給人怎麼的感覺?我們因此應該給屈原怎麼的一個評價?當時楚國政治并不混亂,有一二讒臣小人是非常正常的,君王一時被蒙蔽也是經常有的事,不能說一被疏立馬就“疾”就憂愁吧?屈原這樣處理政務說明什麼?眼界不夠,胸懷不廣,信心不足。這樣的境界和格局用以“以出政令、應對諸侯”又怎麼能夠呢?
因此後來藍田戰後,屈原又被楚懷王二次啟用,但依然沒能玩長,雖然達成了齊楚聯盟,但立馬就又一次被罷黜,這次更厲害,是被流放了。
以太史公的文筆,把他的偶像極人物屈原寫成這樣,是為了什麼呢?是當時的史實不詳,還是因甚愛而緻大廢?我們就不好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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