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清淺
王家衛的經典電影《花樣年華》裡,梁朝偉飾演的周慕雲和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最終沒有走到一起,讓人意難平。結局明明不圓滿,為什麼電影名還叫“花樣年華”?或許,正是鄰居孫太太斬斷了周慕雲和蘇麗珍的情緣,所以才成全了他們那段花樣歲月吧。果真像陳先生和周太太那樣發展,隻怕最後是雞零狗碎吧。
《花樣年華》是一部極度抒情的電影,在以叙事為主的影視世界裡顯得尤其獨特。整部電影基本上都是周慕雲和蘇麗珍,且大多數戲份都是兩人一起或獨處的戲份,即使他們周邊有别的角色存在,鏡頭也是對着主角,配角隻是個背影或虛幻的頭像。而這樣獨特的鏡頭語言,加上光影、景物的極緻運用,更加突顯出兩位已婚主角内心的孤獨。
因為觀衆看到的是孤獨的周慕雲和蘇麗珍,兩人都是被配偶背叛的可憐人,有着相同的興趣愛好,模樣、年紀上也是那麼的般配,所以很多觀衆在看這劇時,都是忽略他們是已婚人士的身份,隻盼着這兩個孤獨可憐的人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無疑,王家衛把精神出軌的故事拍得如此高級是成功的。
如果蘇麗珍的老公陳先生接受了周慕雲的老婆周太太,如果沒有蘇麗珍房東兼老鄉孫太太的勸阻,如果周慕雲勇敢地走向蘇麗珍,或許真的就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然而,并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他們最終還是守住了婚姻的底線,做到了發乎情,止乎禮,赢得了尊重,卻也讓人遺憾。
原來對自己寫武俠小說沒有信心的周慕雲在太太去了日本找情人,還寫信說要離婚,而他也與蘇麗珍開始一起吃飯、聊天後,又重拾了興趣愛好——看武俠小說,翻着翻着自己還動手寫了起來,并邀請蘇麗珍一起寫。
兩人原先是各寫各的,後為方便讨論情節結構蘇麗珍便到周慕雲家一起寫。為避免鄰居說閑話,蘇麗珍是趁着沒人時去的,後來孫太太一家忽地提前回來,回家後還連續打了一夜一天的牌,導緻蘇麗珍沒法回家(蘇麗珍租了孫太太的房中房),與周慕雲躲在房間裡不敢出去,直到孫太太等人去休息了才回到自己房間。
為了繼續寫小說,又避免惹人口舌,周慕雲特意在酒店租了個房間等待蘇麗珍的到來。一再猶豫的蘇麗珍最終還是去了酒店,開啟了兩人幸福的時光。他們一起談論武俠小說,一起看别人寫的武俠小說,一起讨論着他們所寫的武俠小說的情節。此外,還不放棄追溯自己配偶是如何出軌的事,模仿着與配偶攤牌的情景。
時間長了,孫太太感覺到了什麼。蘇麗珍以前也沒那麼多的應酬,下班後就是呆在家裡,可這些天卻說她應酬比較多,下班後總是遲遲才歸,節假日也經常不在。而隔壁的周慕雲也是,平時下班後他也是基本都在家的,可這些日子也是經常不在家。這兩人年紀差不多,俊男靓女,都是婚後獨居,還都愛看武俠小說,很難不引人遐想。
一天,當蘇麗珍模仿完質問丈夫是不是外面有女人的戲後,回到家時,孫太太攔下她,似有所指地說“你最近好像應酬挺多的?”蘇麗珍雖心虛,但還是口頭上回應說是呀。孫太太依舊是話裡有話“年紀輕呢,出去散散心是應該的。不過得有分寸。”
孫太太不僅看出周慕雲與蘇麗珍之間有着非同一般的關系,還猜到陳先生與周太太之間也有不一樣的關系。到了日本後的周太太寄了個信給周慕雲的事大家都知道,陳先生和周太太又都愛打牌,成為牌友相識後,周太太與周慕雲的關系不如往日,回家更少了,與周慕雲吵過架,後來回了娘家,最後就跑到日本去了。而陳先生呢,經常出差日本,哪怕是回到家也是經常往外跑,這樣的情況也很難不引人浮想聯翩。
所以,說完了蘇麗珍,孫太太又指向陳先生,問蘇麗珍“你先生幾時回來?”蘇麗珍說他快回來了,孫太太說“等他回來呢,别再讓他老出門。兩夫妻經常分開呢,總不大好。你說對嗎?”
孫太太這一勸,徹底讓蘇麗珍怕了,雖然她和周慕雲之間隻是如同朋友那樣一起吃飯、聊天、寫小說,并沒有做什麼逾越倫理規則的事,她也曾想過自己又沒犯什麼錯,别人要說些什麼讓他們說去好了。可是等當面被人說時,心裡還是很難受,不敢抗拒。
世俗觀念她懂,她與周慕雲都是已經結了婚的人,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引人誤會、被人議論不是什麼意外的事。盡管丈夫的出軌讓她頗為痛苦,可卻也沒想着要離婚。所以,與周慕雲演着自己是如何跟丈夫攤牌,“丈夫”向她承認外面有女人時,第一次表演時她打得很輕,第二次沒有再伸出手掌,隻是痛哭起來。正是愛得深,或者說被各種道德倫理束縛着,想着從一而終、白頭偕老最好了,因此不忍與陳先生魚死網破。
面對鄰居的閑言碎語自然是害怕的,怕傳到陳先生那裡,到時他們的婚姻真的完了。從一開始,她和周慕雲就互相強調着他們跟各自的配偶是不一樣的呢,雖然後來發現他們都愛上了對方,可是她還是不想像自己老公和周太太那樣,她始終要保持骨子裡的矜持和尊嚴。
此後,她沒有去周慕雲在酒店裡長租的2046号房間,哪怕是周慕雲電話打到她公司催促。下了班後,她就直接回家,節假日裡哪兒也不去,就在一邊看着孫太太與人打牌,或看着窗外發呆,就連面也不下樓打包了,自己動手煮,也不再維持精緻的妝容,立領式的旗袍最上面的扣子是松開的,顯示着幾分慵懶與随性。
很多天後,當周慕雲再次聯系她時,蘇麗珍還是禁不住内心的思念,在離家很完的破爛小巷上等着回家會路過的周慕雲。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
周慕雲說他打算去新加坡,換個環境,免得聽着太多的閑言碎語。周慕雲還叫蘇麗珍幫他一個忙,與他一起演分離的情景,好讓他有點心理準備。蘇麗珍徘徊了很久,才冒出了句“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周慕雲就當真的一樣,問“你老公他回來了?”“是啊,我真沒用。”蘇麗珍也進入了情景,雖然她如周慕雲所說不會離開她老公,但她又是難以割舍與周慕雲的這份感情。
周慕雲略帶憂傷又堅定地說“我不會再找你了,好好地守着你的丈夫。”他不是在演,這是他的心理話,雖然說這話時内心是在流淚又流血,可是倫理規則以及被妻子傷害過一次的痛,讓他沒有勇氣叫蘇麗珍跟他走。
蘇麗珍大概認為這是周慕雲的真心話,他們終究是走不到一起的,隻能恨不相逢未嫁時。或許内心曾千萬次地想象過分離的情景,可真分離時還是如此難受,盡管這不是分離,是在演,可她卻覺得這是他們的生離死别,也許這次後他們真不會見面了。最終是演着演着難掩哀傷,開始了長時間的抽泣,尤其是頭放在周慕雲的肩膀上,對方勸說着“說了試着的嘛,别哭,這又不是真的”時。
可這就是真的,此後,他們沒有再相見。遠在日本的陳先生大概也感知到了太太這邊的情況,至少感知到對方知道他出軌了,特意點了一首來自香港電影《長相思》裡的插曲《花樣的年華》表達自己回國思家念妻之心。
一邊是左鄰右舍的閑言碎語,一邊是丈夫的懇求回歸,蘇麗珍選擇把自己與周慕雲的情感當成回憶。為了别給對方太多念想,周慕雲去新加坡後,蘇麗珍也遠赴新加坡,到周慕雲的住所拿回當年她在周慕雲房間寫小說時穿的那雙拖鞋,在房間裡留下自己痕迹後,撥通了周慕雲單位的電話,周慕雲來接時卻不說話。
他們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以前那段美好的歲月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可說的,說了也沒用。他知道她來過,并帶走了拖鞋,就此忘記她挺好。
當然,蘇麗珍并沒有做到忘記對方。周慕雲出國後,她搬出了孫太太家,後來去探望孫太太得知孫太太要到美國帶外孫,把房子租出去,還說如果她租就便宜點時,蘇麗珍考慮再三還是又搬回來了。她重新搬回來主要為的大概不是便宜于市場上的房租,而是房間對面住過周慕雲。雖然他們是沒有未來,但把他們過去美好的歲月——花樣年華留在記憶裡,時不時回味一下也挺好。
而去了新加坡三年的周慕雲再回香港時,也沒有忘記蘇麗珍。他打着找老房東顧先生以及看看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的旗号,從新的住戶那裡探知蘇麗珍的情況,知道蘇麗珍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并有了個兒子,他沒有去打攪。
離開香港後,周慕雲跑到柬埔寨找了個洞穴,把自己與蘇麗珍的過往說進洞穴裡,然後封存起來,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如字幕裡說的“那個時代已過去,屬于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那些過往歲月要麼當成回憶時不時在某個時間點回想,要麼徹底封存。盡管屬于周慕雲、蘇麗珍的那個時代、那段花樣年華已經不存在了,可是曾經擁有也挺好。如果不是孫太太的勸阻,也許哪天周慕雲與蘇麗珍将如周太太和陳先生那樣沖破底線,但最終卻沒有走到一起,或者是雖然走到一起可當精神戀愛變成柴米油鹽後卻失去了昔日的神采與美好,最終落個一地雞毛。
《花樣年華》的成功不在于表達了周慕雲、蘇麗珍純潔的愛情,也不在于用獨特的語言講述了周慕雲、蘇麗珍纏綿悱恻的故事,而在于通過極為抒情的方式讓所有擁有一定經曆、閱曆的人共情,在某個時刻某個地點,或寂靜的夜裡,或逼仄的過道,或破舊的雨巷,或昏黃的燈下,很喜歡哪個一次次飄過的曼妙倩影,或隻是暗戀,或追尋過,但因種種原因一開始就知道沒有美滿結局,可卻不妨礙它成為我們心底裡最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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