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連續解讀七篇《長安十二時辰》了,最短的三千字,最長的七千字,加在一塊三萬字左右了,對于解讀曆史性電視劇來說,追劇也是一件蠻辛苦的事情。
連一部劇都不能好好看,人生真的太難了。
前幾篇文章中我從各個角度吹了幾波《長安十二時辰》,有讀者說劇方給我打錢了,縱橫想說,如果劇方看到我寫的文章,請自覺打賞,主動一點也許會更好。
鑒于目前還沒有收到任何劇方的勞務費,所以現在來挑點毛病。
今天從唐代“官”“吏”殊途的角度來講講《長安十二時辰》中,姚汝能人設究竟有失敗。
《長安十二時辰》中官居四品的東宮右衛率姚汝能到底什麼來頭?在開播之初,就感覺姚汝能的人設跟劇情有點格格不入,在劇中,姚汝能是太子派往靖安司協助李泌辦案的東宮右衛率,官階在四品,要知道李泌作為靖安司司丞也隻有五品,而右相林九郎和何監也不過三品官員,由此可見,姚汝能的官位那是相當大的。
按照劇中給定的原因,姚汝能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高官,那是因為祖上就是唐玄宗時期的名相姚崇。
在曆史上,姚崇與房玄齡、杜如晦和宋璟并稱為唐朝四大賢相,是開元盛世的重要創造者之一,但是姚崇的後人并不長臉,大概是參與了結黨營私的事情,最後導緻姚家一落千丈。
正如姚汝能在劇中所講:“我們姚家的事,在長安就是一個笑話”。
劇中以此為背景,将姚汝能作為姚家剩下的姚家唯一的獨苗,想要活下來,還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那種人設。太子李亨看重姚崇的為人,善待他的後人姚汝能,讓他一直在東宮陪讀,是太子和李必的“發小”。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在剛剛播出的三集劇情中,姚汝能竟然黑化,成了林九郎的暗樁(卧底)。
再仔細回想,林九郎口中經常說的“三女傳來消息”,這個“三女”不就是“汝”嘛!這樣一說似乎就明白了,原來姚汝能早就投靠了林九郎,這倒是也符合反恐懸疑劇一波三折的調調。
原著中的姚汝能是一個想要成為張小敬一樣的男人因為《長安十二時辰》原著是一部十分貼近曆史,邏輯十分缜密的小說,其中的人物設定大多都是有曆史原型的,随意改變人設會引起極大的邏輯混亂,所以在劇中,幾乎有曆史原型的人物最終結局都和曆史結局一樣,這也是本劇的一大亮點。
然而,姚汝能的人設卻被大肆修改了,原著中姚汝能是:京畿岐州人氏,家中世代都是捕盜之吏,父親、伯父先後死于賊事。後來朝廷垂恩,破格把他拔擢到長安為吏。所以他臨行前發下過誓言,一定要在長安城做個讓惡人聞風喪膽的幹吏,才不辱家門。
雖然都是想要建功立業,但并非像影視劇中那樣有故事,在原著中,姚汝能隻不過是一個幹了捕吏隻有三個月零八天的新人,剛剛加入靖安司沒有多久,他一直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像張小敬一樣的不良帥,說不定未來也能當上不良帥甚至縣尉,這樣也就祖上冒青煙了。
姚汝能在劇中的存在感也沒有這麼強,他其實與崔器差不多,都是靖安司的小吏,為了實現長安夢的小人物之一。
實際上,影視劇中之所以要大改姚汝能的人設,一方面是為了增加“權鬥”劇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姚汝能的曆史原型壓根就是以野史為基礎編纂的,所以有更多的創造空間。
在真正的曆史上姚汝能是一個連生平事迹都不詳的官員,唯一記錄的一點就是曾擔任過華陰縣尉,很明顯馬伯庸老師在原著中的描寫應該是符合曆史原型的,姚汝能最後完成了自己的夢想,當上了縣尉。
在劇中,姚汝能也說過,要寫一本小說拿到黑市上賣,這本小說就是曆史記載中唯一出現“張小敬”這三個字的《安祿山事迹》。
關于姚汝能人設的改變,有記者曾經訪問過姚汝能的演員蘆芳生,蘆芳生得知跟他對手戲的演員是易烊千玺後,十分緊張跟導演說了一句:“人家17,我40!這年齡差都能演父子了。”
導演說:“沒事,我給你改改人設,讓你變成是看着李必和太子長大的大哥,但最後也隻差七八歲。”
這一改,估計是改出了硬傷,以一個朝廷四品官員跟在一個都尉的後面辦案,這其實才是扯淡。
在唐代,正是“官”“吏”分流的開始。
胥吏在古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階層?我們喜歡把古代官府中的人統稱為官吏,實際上“官”“吏”是不一樣的,因此我在标題中都是打了引号的。
所謂的“吏”在《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舊時沒有品級的小公務人員”。
通常來說,吏就是政府中實際做事情的辦事人員,他們不像官員有決策權和管理權,葉炜總結說“通常所謂胥吏,由在官府中專門經辦各類文書的人員、處理具體事務和技術性工作人員、從事其他雜務厮役的人員等共同構成”。
“吏”作為一個群體,其内部也有極大的異質性。如果展開來說,吏也分為中央的吏員和地方的吏員,上至中央六部的書員,下至縣衙的書吏都屬于“吏”這個群體。
在實際當中,基層政府中,往往将書吏與差役常常合為一體,也稱為吏,元人徐元瑞《習吏幼學指南》說:“夫吏,古之胥也,史也,上應天文,曰土公之星,下書史牒,曰刀筆之吏。”也就是将胥和吏當作一回事,後世往往合稱為胥吏。
在現在文獻中也通常用“胥吏”一詞将古代的各種非官員,且為政府辦事人員概而論之。
在古代一直有“皇權不下縣”的說法,在縣級行政機構中,往往隻有縣令、縣尉、縣丞等人是政府派駐的官員,其管理的好幾百人的隊伍,都可以稱為胥吏,胥吏也是與老百姓打交道的主要樞紐,在老百姓的眼裡,官吏其實都一樣,都是官府的人。
正常來說,胥吏平時的生活是很辛苦的,古代縣衙分為前後兩院,前面是升堂辦公的地方,後院則是内宅,胥吏作為縣衙的辦事人員,也要住在衙門裡面。《水浒傳》中楊雄之所以經常不回家,導緻潘巧雲出軌,就是因為要經常在衙門裡。
在劇中,靖安司辦案的人員大多都是胥吏,在《長安十二時辰》中看這些刀筆吏平時的工作量就能看出來是十分巨大的,說加班就加班,即使是放假看燈,一個号令就全部回靖安司辦差了。
當中有一名書吏,因為當一個刀筆吏逛街買不起好的胭脂水粉被媳婦各種噴,說了一句,我要努力工作才能配的上你,本來都打算和老婆離開長安了,聽從望樓傳信的号令回靖安司不久就挂了,想想都慘。
可以說,在古代的時候,老百姓眼裡的胥吏是兇惡的,但是在官府中,卻是最下層的。
中國古代“官吏殊途”制度下官員與胥吏的巨大溝壑在《長安十二時辰》中張小敬為何會犯十惡不赦的死罪,就是因為張小敬作為不良帥,殺死了自己的上司萬年縣的縣尉,下殺上,吏殺官,那可是不義之罪,唐律中不得赦宥的十惡之一。
所謂十惡,就是封建時期為了維護其專制統治,将道德因素加入刑法當中,犯有十惡之罪的人,不得赦免。
縣尉不過一個八九品的官員,胥吏殺害上司官員就是十惡之一,由此可見官員和胥吏之間身份地位之間相差多少。
胥吏在古代各個時期也不盡相同,在秦漢時期,基本是官吏相通的,劉邦起義的團隊成員大部分都是以胥吏出身,司馬遷在《史記》中寫道蕭何:“于秦時為刀筆之吏”。
吏可以成為相國,這在後世是難以想象的,這跟秦朝時期注重法治有關,秦朝的以國基礎是重法典,重酷刑,往往就需要吏來完成,所以秦朝時期吏的地位很強。
在西漢建立後,依然如此,在漢武帝時期江充就被稱為“酷吏”,一個吏出身的人,竟然能夠受到皇帝的重用,并且能夠陷害太子,這在後世應該也是不敢想的。
魏晉南北朝以來,九品中正制逐漸盛行,《晉書·劉毅列傳》中評價為“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不止是官員階級固化,更别提被排擠在九品中正制外的胥吏了,胥吏的地位急劇下降,官員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隋唐實行科舉取士是中國官僚制度的重大進步,然而在科舉取士的過程中,實則再一次将胥吏排除在外,也是中國古代首次從制度上明确了官吏之間是不同的。
通過科舉取士的官員更加瞧不起胥吏,在《唐會要》中記載唐代明文規定:“流外出身人今後勿授刺史、縣令、錄事參軍。“所謂的“流外”,就是在朝廷正式官僚體系外的人,胥吏自然不在列。
但是唐代時期,科舉取士并未完全成熟,還有一部分比較特殊的官職留給胥吏,胥吏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能夠成為較為低品的官職,比如緝捕出身的胥吏終身的夢想就是成為縣尉。
前面已經提到,姚汝能在曆史上的記載就是華陰縣尉,在《長安十二時辰》中姚汝能作為捕吏出身,夢想成為不良帥,再成為縣尉,估計是一個很不好走的路。
在武則天執政時期,曾經重要了一批幹吏,這批人中就有人後來成為高官,除此之外,大部分能夠成為縣尉、縣丞就很不錯了。
到宋代時,科舉制度逐漸成熟,趙宋政權又特别強調以文治國,大舉擴大科舉取士人數,以緻科舉入仕的官員太多,很多縣尉都得是科舉出身,即使不是科舉出身,也得是軍人以軍功專業,以胥吏身份成為縣尉已經是很難的事情了。
從宋代之後,官就是官,吏就是吏,作為小吏甚至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吏做了一輩子可能也成不了官,沒有晉升的渠道,可見“官”“吏”殊途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總結:在唐朝時期是官吏分途的重要時期,以科舉取士為根本,中國官僚體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官”“吏”分途也成為可能。
所以,再回過頭來看,《長安十二時辰》中姚汝能假如真的是四品東宮右衛率,在唐代要是能正常跟張小敬說句話,都算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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