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大家會做的事都差不多,祭祖、吃月餅、賞月……等。我印象中的中秋亦是如此,唯一不同的可能是鄉下孩童會過得有趣點,因為我們會做紙燈籠、走街串巷、會玩一種叫“下陰間”的活動,很是有趣。
不是每年的中秋我們家都會去掃墓,有時元宵節、清明節去過,中秋節就不去了。
我們家每個傳統節日掃的墓是不同的,近年來比較常祭拜的是我阿太,我爺爺的母親。因為關系較近,墓地離得也近,所以比較常去。
但近兩年來,父親帶着我們尋找起了輩分更遠的祖上,比如我爺爺的爺爺、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們,好像是“公白”“公太”之類的。
去墓地祭祖之前,父親和爺爺會做好一切的準備。
父親會磨好鐮刀,安上長長的手柄,方便路上開路用;爺爺則會準備香紙燭等用品;剩下的水果、雞鴨豬肉還有酒、酒杯等祭品則是由母親準備。
至于我們小孩子,則準備好韌實的塑料袋——摘撚子!
撚子是我們童年的老回憶了。
粵北多山,氣候濕潤,滿足撚子生長的條件。以前是中秋節前後成熟的,摘來打一夜的露水,很是沁甜,與其它瓜果放一起,是賞月必備品。但由于近年來氣溫上升,撚子常常在六七月份就已成熟,到中秋節時已是落敗了,所以我們也是很久沒有在中秋吃過撚子了。
摘撚子也是要看運氣的,那些鮮少人涉足的深山比較多。
我印象中有一次清明節去到很遠的地方祭祖,走了兩個多小時,路上的撚子樹和成人一般高,像桉樹那樣修條,不比近人區的撚子樹,高不過人的大腿,也是一簇簇的。
在深山裡的撚子很黑很飽滿,非常甜,父親在前面開路,我們就在後面摘。有時看到前方有撚子,我們闖得比大人們還快。運氣好的話,一路下來,我們能摘滿一大袋,不過現摘的撚子表面溫度還是高的,吃起來不解渴,得帶回去晾上一夜的露水,第二天早上吃起來才過瘾。
祭祀,各地的流程差異不大。
我們去到目的地時,由爺爺辨認出大概位置,一家子就開始以墓碑為中心除草了。老實說,當草除盡,露出隻有一小塊土石碑時,我時常懷疑會不會拜錯了人。因為小小的碑石已經缺了一角,用力一搓,上面的沙石嘩嘩掉,隻有字迹勉強可認。
待雜草除開,擺上祭品,祭祀開始了。
爺爺領着我們跪下,嘴裡用祭祀時特有的強調念着祭詞,我們跟着指引站起、跪拜。跪拜結束,爺爺會往擺在地上的酒杯斟酒,我們可以燒紙錢了。因為地處深山,所以燒的時候需要特别小心。記得每次燒紙前,父親都會先砍一棵小樹,為紙錢引燃做準備。
等香紙燭燒盡,潑上備好的水,确保沒有複燃的可能,我們就可以返回了。一般回去時我們會把祭品帶回去,隻留下酒杯。
至于做燈籠,則純粹是我們買不起小店裡的燈籠而導緻的自我發明了。
那時小店的燈籠要1塊錢一個,我們舍不得買,就自己做。
找一個紅色塑料袋,一塊硬紙片,半截小拇指高的蠟燭,蠟燭不能太高,因為會燒爛袋子,還要備一根胳膊長的細棍子或竹子,一根細繩。
把硬紙片放入塑料袋底部擺正,确保提起來時不會傾斜。點上蠟燭,慢慢地拉起袋子,防止被燒。将細棍子穿過塑料袋的手提口,用細繩紮緊,一個燈籠就做好了!
等到晚上,和小夥伴們一起提着各自的燈籠走過田間小路,暖黃的燈籠照亮了前方的路,别提多麼惬意了。
那時有錢人家會在圍牆上挂滿小彩燈,五顔六色的,煞是好看。走街串巷回來,我們把燈籠挂在屋檐四角,在院子裡吃瓜果月餅,披上母親的絲巾轉幾個圈圈就當在月下起舞了。
後來我們買得起漂亮的紙燈籠了,但心情是不一樣的。
在中秋夜晚,除了燈籠,後來還興起了孔明燈,那是我們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接觸到孔明燈,以往隻在電視上看過,不得不佩服店家精明的生意頭腦。
不過雖然有孔明燈,我們也不敢真的放到天上去,粵北多山,即使晚上露重,還是不敢冒險。隻有那麼一兩個膽大的男生敢放手。孔明燈升到空中是真的好美啊,我們一直擡頭看着,直到火光越來越小,直至熄滅。整個過程下來,脖子都酸了。
除了兩種燈籠的玩法,大家在中秋夜晚玩的最多的就是熒光棒了。
熒光棒戴在手上、腳上、脖子上,整個人就是熒光棒本棒了。還有那些男生,把熒光棒裝在自行車的車輪上,溜街串巷,招搖過市,以為他們就是整條街最靓的仔了……?
至于我說的下陰間的活動,以前比較有人玩,而且是大人玩的多。
我現在還記得的是這麼一次:
我們跟着我母親去鄰居家串門,剛好其他平時與我母親常往來的嬸娘們也在,大家嗑玩瓜子聊完家常,突然某位嬸娘說“哎,我們來趴下陰間吧!”
“趴”是根據客家話音譯過來的,因為是趴在席子上進行的活動。
幾個嬸娘還有小夥伴趴在鋪好的席子上,由一位較年長的大娘加以引導,她手拿一根竹葉條,沾了水,依次點灑在趴着的人身上,同時嘴裡念念有詞。如此重複兩三回,停下,看衆人的反應。
如果有人立即有反應,并順着大娘的指示去操作,那一定是假的,沒有真正成功。真正下到陰間的人一般是沒有反應的,他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像睡着了。大家看他久沒反應,知道他下陰間去了,就不會打擾他了,等他自然醒過來。
不過也有差點醒不過來的情況。一次一個鄰居久不醒轉,大娘說是被陰間的鬼拖着了,得趕緊把他喊回來,不然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之後大娘還是手持着竹葉條,往那個人身上點水,其他人就圍在他邊上大聲地喊他回來。喊過一會,那個人就像惡夢驚醒般從席子上起來,大家這才舒了口氣。
等他平靜下來後,大家就會問他看到了什麼,他就會告訴大家他所看到的事情。
有一個成功的嬸娘醒過來後告訴我們她看到了我阿太,就坐在我們老家的門前。她說她走上前去問我阿太為什麼坐着,說我阿太隻是搖搖頭,沒說什麼。
其實這些人真的下到陰間了嗎?
我不知道。
我試過一次,趴在席子上,努力地讓自己“睡去”,可半天過去我發現自己還是在陽間,什麼鬼也沒見到,于是我知道自己失敗了,遂放棄。
但若是沒有下到陰間,那那些睡過去叫不醒的人怎麼回事?嬸娘看到我阿太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們在裝睡,在假裝自己去了陰間,然後編一個橋段糊弄我們?
不知道。
玄學是一門玄學。
類似的活動還有一場。
兩位大叔擡着舊時裝酒缸的簍子,簍子上面用舊衣服蓋着,做成是一個人的形狀。兩個人擡着繞着村子走一遍,後面跟着一大群人。
最後來到目的地——茅廁!
沒錯,是農村的那種舊茅廁。
大叔們擡着“簍子人”面向月光站在茅廁門口,由其他人提問,大叔向“簍子人”轉述,比如當時一個小孩問的是自己今年多少歲,“簍子人”會自動點三下頭,那小孩真的是三歲。
其實這個點頭是存疑的,因為天黑,我們也看不清大叔有沒有動手。但大叔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小孩的年齡,因為大家都是随機試的,誰膽子大誰上。
這種“簍子人”還是挺滲人的。
我們還會把整個柚子皮小心地剝下來,往柚子皮底部中心插上小蠟燭放到河裡去,權當作許願燈了,看着燈順着河流漂遠,我們也會想象它們會到達哪裡?還是半路就觸礁?也是有意思得很。
一圈活動下來,時間也到了要睡覺的時候了,我們在碩大的金黃的圓月的陪伴下,穿過田間小路回家了!第二天我們會去外婆家走親戚,有紅包可以拿哩!帶着甜滋滋的笑容,我們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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