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萬元難請放心月嫂？奶爸辣媽索性自己辦了個公司，結果……

天下網商記者 姜雪芬

“孩子才那麼小。怎麼能為了讓他睡更長時間，喂那麼多奶。”晏湘湘辭掉了第一個月嫂。一番溝通後，月嫂公司指派了一個“更專業、更合心意”的月嫂。

2014年，15800元，30天，這是行業内領先的月嫂公司的報價。對于大多數上班族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初為人父，33歲的晏湘湘并不心疼錢，他覺得多花點錢買個稱心服務值得。

一個月時間很快過去，期間雖有一些小的磕絆，整體倒也風平浪靜。服務接近尾聲，讓他無奈的是，月嫂多次暗示“其他小姐妹都收到了紅包”。他覺得完全沒必要。

“可人家知道你的家庭情況、地址，為求個心安吧。”在家人的建議下，他妥協給了800元紅包。但他總覺得心裡别扭，“這跟主動想給感謝費完全不一樣。”

和他一樣對國内月嫂行業現狀感到不滿的，還有孫麗夫妻。那一年，跟着做跨境生意的老公全球跑的孫麗，在菲律賓客戶家裡，驚訝于幾個女傭都擁有大專以上學曆，各司其職。“有的負責打掃衛生，有的負責一日三餐，有的專門照顧孩子成長。在她們身上看不到低人一等的自卑，反而讓人感受到對工作的熱情、專注。”

信息更加透明的互聯網時代，國内的月嫂服務行業依然存在諸多陋習。不少月嫂也感到委屈。一個資深月嫂告訴記者，每當遇到雇主家裡有老人時，處境更尴尬，“老人心疼錢，把怨氣撒在我身上，有的覺得是找了個保姆，恨不得讓你包攬家裡所有的活。”遇到新手媽媽産後抑郁，她們更要察言觀色，哄完小的哄大的，一整天睡不了倆小時囫囵覺。

與此同時，艾瑞咨詢調研報告顯示，到2018年末，中國母嬰家庭群體規模達到2.86億，與2010年相比，增長21.2%。商務部發布的《2017年中國家政服務行業發展報告》顯示，近年來，家政市場供不應求，2017年總産值已經高達4400億元，已發展成萬億級别的市場。

家政服務人才缺口大，母嬰群體需求繼續增長。随着二胎時代到來，産婦和新生兒護理需求進一步上漲，月嫂供不應求。近年來，月嫂收入以20%的速度飛速增長，有金牌月嫂月薪達26000元。

行業雖然有些“畸形”，但也孕育着巨大的商業機會。回國後，孫麗投身于月嫂培訓學校項目，創立月嫂家政公司。晏湘湘辭去了在阿裡巴巴的工程師工作，投資幾百萬元加入這一賽道。

傳統月嫂家政服務公司多從線下門店起步，後借力互聯網拓展渠道。與此不同，晏湘湘創業之初便希望迅速突破地域限制，瞄準互聯網平台。2015年，他創立公司“雛漸肥”，後在淘寶、天貓上開店。

晏湘湘

他組建團隊，找辦公場地，在衆多社交渠道宣傳，開出漲薪10%的優渥條件，招募到了一百多名月嫂。經過為期一周的多輪面試、培訓，綜合人品、性格、專業等因素，淘汰掉10%，篩選出近百名月嫂。

他深信行業弊端源于複雜的人性，笃信隻要解決了月嫂們的價值觀問題，便能收獲好口碑。創業之初，他将阿裡巴巴的價值觀、使命觀運用到月嫂管理上，制定了從經濟艙到VIP艙的月嫂晉升制度，并承諾未來公司上市後，可給予頂級月嫂相應期權獎勵。

但商業藍圖還未鋪開，他遇到了更為現實的資金鍊問題。由于采用自營模式，與月嫂們簽訂獨家協議，薪資需高于行業平均水平才能留住月嫂。初期每周僅有3、5個訂單，催乳師、護士、營養師、産科醫生等日常人員維護成本居高不下。8個月後，融資所得的幾百萬元資金所剩無幾，公司徘徊在倒閉邊緣。

升艙制度

與晏湘湘相比，1987年出生的辣媽孫麗，由于與朋友在江蘇連雲港的月嫂培訓學校合作，在尋找、維護月嫂資源上，壓力較小。2014年，她在線下創立了月嫂家政服務公司，後将線下店轉出做培訓，創辦新公司在網上開店，主攻月嫂服務。

她介紹，連雲港為月嫂之鄉。當地鄉村、縣城裡35～50歲的女性，早前以外出打工為主，多從事酒店服務員、餐飲服務員工作，近年來，随着月嫂工資上漲，參加月嫂培訓的人增多。每一批畢業的月嫂少則幾人，多則幾十人。培訓講師們會選出優秀畢業學員，推薦到杭州、上海等大城市的家政公司。目前，她招募了700多個月嫂。

即便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她也有困擾。培訓機構側重理論知識，欠缺實操經驗；月嫂們學曆不高，對于大城市生活知之甚少，即便再次經過崗前為期一周的培訓，仍有不少月嫂最終逃之夭夭。

讓她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招了近十個月嫂，激情澎湃宣講完後的第二天，就有位月嫂因“城裡人太難伺候”從雇主家裡請辭，其他四個同鄉月嫂因被“吓到”，一起打道回府。

孫麗

人性是未解的難題。晏湘湘後來意識到，僅靠價值觀約束，管理過于開放，服務将無法得到保障，“直截了當告訴她們公司有規定不得收紅包、到住戶家裡要自帶碗筷。”

此外，月嫂們護理手法不一，慌張的新手媽媽有時更願意相信小姐妹的經驗。新一輪融資完成後，他決定将服務标準化，進行培訓，如統一拍嗝等手法。

加強培訓的同時，他還推出了賽馬機制，根據客戶反饋、釘釘任務打卡（月子餐完成情況、喂奶次數）等，對月嫂進行末位淘汰。

在雛漸肥，月嫂年齡集中在35～45歲。通常情況下，經濟艙的月嫂做滿3單，通過3個月的考核收獲好評價，便可順利晉升到下一艙。現實中，25%的月嫂工作不到3個月便離開。晏湘湘解釋，這是一門青春飯，高薪以透支身體為代價，人員流動大。

孫麗解釋，雖然如今人們觀念有所改變，對月嫂有了更多尊重，但仍難免偶爾有雇主以對月嫂長相不滿意、屬相相沖等原因，要求更換月嫂。服務行業标準化是最大的難題，她們無法杜絕千奇百怪的“退款并給予賠償”的理由，月嫂流動性大也不奇怪。

對于非原則性問題，她會在同一月嫂被兩次投訴後，将其召回，送返學校再次進行培訓。待月嫂畢業後，遵從其意願，将其推薦到江浙滬大城市客戶或者推薦到縣城裡謀生。

有年紀稍大的月嫂則反饋，中年人要學習如何使用互聯網工具，實時彙報每天任務有些吃力，不習慣“被監視”的感覺。

但也有月嫂并不反感“被監視”。傳統家政公司以“賣人頭”為主，月嫂與雇主簽訂合同。現如今，月嫂與公司簽訂合同，公司與雇主簽訂合同，她們的利益更有保障。借力于公司口碑優勢及淘寶等互聯網平台透明的信息展示、評價機制，月嫂們的訂單更穩定，薪資相對之前增長了約10%。

月嫂常年住在雇主家裡，四海為家，社交圈子小。晏湘湘介紹，由于常年異地分居，不少月嫂都是離異人士。據他不完全統計，創業來接觸的50%的月嫂為離異。

月嫂參加培訓

通常，月嫂做完一單可以休息7天。有月嫂表示，多年來她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作息模式，身體有“自我調節功能，比如秒睡。”孫麗介紹，嘉億月嫂年齡多在40～50歲，月嫂下戶後，公司通常給予7～14天假期。但多數月嫂舍不得休息，常常催着接下一單。

鄭晶今年49歲，是一名從業近十年的月嫂。目前，她已在雛漸肥工作了兩年半。很多公司規定月嫂年齡上限為50歲，照此，她還有一年可以“退休”。但在外地讀大學的雙包胎兒子心疼她，常常勸說母親不要再去伺候人了。

她則鼓勵自己，等攢夠給兒子買房子、娶媳婦的錢，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見到記者時，她剛下戶，但卻沒有着急趕回安徽滁州老家，而是選擇留在公司裡參加培訓，期待多學一點，技多不壓身。最多一年，她賺了14萬元。

鄭晶有時會和同一時期入職、培訓的幾個小姐妹，在微信群裡分享交流經驗，消化負面情緒。比如婆媳吵架，她們則需要當和事佬兩邊安慰。

有月嫂開玩笑說，如今伺候人也得懂點心理學，做少了會被說懶，做多了也不行。比如，有的産婦抑郁，她們則要見機行事，讓寶爸倒一杯水給寶媽，比月嫂事無巨細的關心效果更好。

在孫麗看來，雖然公司的月嫂多來自于安徽、河南、江蘇省的縣城鄉村，但她們中不乏很多充滿闖勁、能吃苦的新時代女性，多賺點錢，意味着她們在家庭生活中多一些話語權。

孫麗曾接到不少美國、澳大利亞的訂單，“出口”月嫂們的工資為國内兩到三倍，能續單2個多月。海外客戶中江浙滬移民居多，尤其青睐會做家鄉菜的月嫂。

遺憾的是，受限于不習慣當地飲食、語言不通、時差等，服務質量無法達到理想狀态。為了不讓月嫂和雇主彼此将就，目前她不得不放棄海外訂單。未來在海外設立分公司後，公司再考慮“月嫂出口”。

行業挑戰依然存在：完全采用自營模式，人工成本高；走傳統的中介模式，專業月嫂缺口大。雛漸肥曾徘徊在倒閉邊緣，嘉億即便年銷售額突破千萬元，但僅靠10%的月嫂傭金，也隻能維持開支平衡。

她老公從事跨境電商數碼打印機生意，年銷過億元，笑稱：“反正也不指望她賺大錢，隻要想做，我們就堅持下去，争取成為行業标杆。”

雛漸肥團隊

在晏湘湘的計劃裡，雛漸肥将争取8年内上市。他回憶，3年多時間裡，公司服務了近3萬個新生兒家庭。有的嬰兒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着急的寶媽找不到月嫂，在簽署了免責聲明後，公司派月嫂幫助她度過初為人母的艱難歲月。

面對“如果一直不盈利怎麼辦”的疑慮，他笑言現在下定論為時尚早。如今的他已不再會跟月嫂們碎碎念使命感和價值觀，但是他相信，“價錢和價值是兩回事吧，能為行業帶來一些改變也是好的。”

編輯 陳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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