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因為受到宮刑,給人們的印象是他不會有後代,但事實并非這樣的。他出生于公元前145年或公元前135年,公元前99年為李陵遊說,被定為誣罔罪名下獄受刑。這時,他應是30多歲或40多歲之人,而在那個年代,他不可能沒有成家。
《漢書》雖為司馬遷立傳,但更多傾向于他撰著曆史的經過、思想和精神,可能出于某種忌諱,并沒有提及他的妻子姓甚名誰,也沒有講到他的“愛情故事”,所以,這就給民間的野史留下了許多想象的空間。
不過,司馬遷的女兒司馬英,在《漢書》是有記載的,她嫁給了漢昭帝時的丞相楊敞,其後代繁衍成了後世有名的弘農楊氏,隋文帝楊堅、隋炀帝楊廣也出自這個譜系。唐朝時,這個家族出了11位宰相,被稱為“宰相世家”,甚至唐太宗楊妃、武則天之母楊氏、唐玄宗愛妃楊玉環等人都與這個家族有關系。而曆史上人們熟知的楊姓文豪有楊修、楊炯、楊凝式、楊時、楊萬裡、楊大異等也都來自這支楊姓。
如此顯赫無比的家族,興許能讓酒泉之下的司馬遷得到某些安慰,而野史也為他網絡與編織起了一段美好無比的姻緣故事,在這個故事裡,他不但有妻還有妾,都被傳成了絕世的美人,而且都屬于敢愛敢恨、為夫君默默奉獻甚至犧牲的那類。我們先來說說他的妻子。
司馬遷的妻子長得有多漂亮,民間的故事裡沒有說,但卻給她給了一個十分帶勁兒的名字——柳倩娘。今天,有些地方志專家說這個柳倩娘是甘肅秦安人,是李廣的外孫女,父親叫柳振庭,是個愛好書畫的讀書人。出生于這樣的家庭,柳倩娘從小接受文化的熏陶,還學會了畫畫,在嫁司馬遷之前,就成了當地有名的小畫家、才女。這,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文藝女青年吧。
大概十五六歲時,柳倩娘受表哥李陵之邀,前往長安看望外公。李陵出生于公元前134年,與司馬遷是好友。柳倩娘到來後,表哥李陵帶她在長安遊山玩水,也讓她認識了飽學多才的司馬遷,從此,兩人互生愛慕,結下姻緣。這意味着司馬遷與李陵有了親戚,李陵成了司馬遷的小舅子。一些好事之人據此說,後來為李陵辯護并受到宮刑就是因為這層關系。
但是,司馬遷就這個問題,在這些好事之人之前,就有為自己的辯解。他在《報任安書》中說: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餘歡。然仆觀其為人,自守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财廉,取予義,分别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仆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誠私心痛之。
意思是:我和李陵都在朝中為官,向來并沒有多少交往,追求和反對的目标也不相同,從不曾在一起舉杯飲酒,互相表示友好的感情。但是我觀察李陵的為人,确是個守節操的不平常之人:奉事父母講孝道,同朋友交往守信用,遇到錢财很廉潔,或取或予都合乎禮義,能分别長幼尊卑,謙讓有禮,恭敬謙卑自甘人下,總是考慮着奮不顧身來赴國家的急難。他曆來積鑄的品德,我認為有國士的風度。做人臣的,從出于萬死而不顧一生的考慮,奔赴國家的危難,這已經是很少見的了。現在他行事一有不當,而那些隻顧保全自己性命和妻室兒女利益的臣子們,便跟着挑撥是非,誇大過錯,陷人于禍,我确實從内心感到沉痛。
對此,我們想要說的是:有些人在讀曆史時,總喜歡在曲裡拐彎處或羊腸小道上挖一些“邊角料”來重述和分析,孰不知那不過是一些茶餘飯後的樂子,根本影響不到宏觀的曆史,也非讀史與學史所需要的端正态度,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錯,但挖掘者最不應該忘記的是——在“邊角料”裡向人們呈現一些美好的東西,而不是類似司馬遷是李陵大舅哥的庸俗關系。
繞道,我們再回來。話說司馬遷與柳倩娘結下良緣之後,他開始自己的“實習生涯”,用古代的話說應該是實踐,它不同于我們現在,大學畢業了去一個單位見習,然後上班。古人的實際上是一種踐行,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我們今天的人理解它是讀萬卷書等于行萬裡路,在古人那裡并非如此,在讀萬卷書後還要行萬裡路,讀書之後需要遊曆名山大川,把所學知識與現實結合起來,才能算是“畢業”。否則,人家就會說你是一個不合格的“畢業生”。
同時,古人在對待婚姻與事情的問題上,與我們現在的人也有所不同。古人說成家立業,意思是建立了家庭,才能創立事業。成家在先,創業在後。而現在正好與這相反,先是找個單位上上班,或者自己開個公司什麼的,有了事業能掙到錢,才考慮成家的事。認為,這樣做至少是可以讓老婆在經濟上得到保障的,所以,一個個在創業的路上都成了未婚的大齡青年。誰好誰壞,很難說清。
有了家,司馬遷開始了自己的遊曆,柳倩娘操持着家中事務,等待着見習歸來的丈夫能夠成大器,為國家、為社會做貢獻。那時,應該把這一點稱為“學而優則仕”。司馬遷在遊曆的途中,遇到了自己的又一段美好的愛情。
據說,司馬遷有天來到了一個渡口,需要渡船,擺渡者是一位老人,主動與司馬遷搭話。聊着聊着兩人就相互有了好感,擺渡老人問司馬遷有沒有成家,司馬遷如實相告。擺渡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公子,我看得出來您是一個好人,成家了也沒什麼……我一生無依無靠,隻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對她總是放不下……将來,我若是去了,還不知道她會被誰欺負……前些天,就有官府的公子過來硬要搶她……若是公子不嫌棄,将小女納進門當個侍妾可好?”
司馬遷還沒表态,擺渡老人的閨女就吆喝了一嗓子,哎喲喲,這一嗓子吆喝得青山含黛,澗霭流白,一下子就把司馬遷的魂給勾去了。這一嗓子可能類似于書中說的艄公的号子吧,之後,閨女唱起了山歌,唱得河水歡騰,唱得司馬遷心神蕩漾,最終答應了這門親事。
自此,司馬遷有了一妻一妾,他帶着船家的叫随清娛的妾遊曆結束回到家裡,妻妾很快為他生下兩男一女,一家人的生活過得幸福美滿、其樂融融。但後來,司馬遷下了獄,家人預感到災難臨頭,開始逃亡避難。他的兩個兒子在逃亡中将“司馬”中的兩個字分别做了改動,将“司”字添一豎為“同”,将“馬”字添了一部首為“馮”,成了這兩個姓氏的又一來源,不過在曆史的長河中沒有了下文。她的女兒司馬英嫁給了漢昭帝時的丞相楊敞,保全了《史記》,并使其得以在後世流傳。而他的一妻一妾則均遁入空門削發為尼。
這個事兒在此應該說是已經結束,但到了唐朝,司馬遷的妾随清娛卻“現身”了。傳說是這樣的:永徽二年九月(公元651年),唐朝大書法家褚遂良因對武則天的統治不滿,被貶同州任職。一天傍晚,忽然夢到了随清娛,兩人之間還進行過一段對話。這就有了後世的《司馬遷妾随清娛墓志》,碑文:
永徽二年九月,餘刺同州,夜靜坐于西廳。若有若無,猶夢猶醒,見一女子高髫盛妝,泣謂餘曰:“妾漢太史司馬遷之侍妾也,趙之平原人,姓随名清娛。年十七事遷,因遷周遊名山,攜妾至此。會遷有事去京,妾缟居于同,後遷故,妾亦憂傷,尋故,葬于長樂亭之西。天帝憫妾未盡天年,遂司此土。代異時移,誰為我知?血食何所?君亦将主其地,不揣人神之隔,乞一言銘墓,以垂不朽。”餘感悟銘之。銘曰:“嗟爾淑女,不世之姿。事彼君子,弗終厥志。百千億年,血食于斯。”
譯文:永徽二年九月,我擔任同州刺史。某夜,我靜坐在西廳,在那恍恍惚惚、半夢半醒之際,我看見一位發髻高聳、盛裝打扮的女子,她哭着對我說:“我是漢朝太史司馬遷的侍妾,趙地的平原人,姓随名清娛。我十七歲的時候開始侍奉司馬遷,因為他周遊各地名川大山,帶着我來到了這裡。恰好此時,他有事去了長安,我則留在了同州。後來,司馬遷去世,我也悲傷過度,不久便死去,被葬在長樂亭的西側。上天憐憫我未能盡享天年,就讓我掌管這方土地。但時代變遷,有誰知道我呢?祭品又在哪呢?您也将要主管這片地方,不考慮人和神的隔離,我向您乞求一句話銘刻墓碑,以圖流傳不朽。”我感慨領悟,銘刻下這件事。銘文為:歎息啊,你這淑女,有着不世的容貌;侍奉那位君子,卻沒能盡了心志;百千億年,在這裡享受祭祀。
同州,即今渭南市大荔縣。《司馬遷妾随清娛墓志》的真實性有多少?今天的人們更多将它當作書法作品來研究。另外,到了時隔千年清順治十六年六月(公元1659年)邰陽縣知事徐起霖亦做了一個和褚遂良相似的夢。夢中随清娛托徐起霖将褚遂良給她寫的墓志銘雕刻在石碑上,鑲嵌在百裡之遙的司馬遷祠裡。盡管徐起霖對神鬼之事全然不信,可出于對随清娛的憐憫和欽佩他還是照辦了。
至此,我們或許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對于正史傳播的不足,人們總喜歡用美好的傳說來彌補,因為,似乎隻有這樣,曆史才是圓滿的。在司馬遷被傳說的愛情故事裡,人們既有對他所受不公的同情,更有對他著書立說、絕唱古今的敬重。為什麼呢?因為人心總是向善向美的,而曆史也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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