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謝欣然

欣然把舊日戀事當做是檸檬，明豔得堪比夏日驕陽，憶之卻滿嘴酸澀。愛了，戀了，分了，那個脫口而出的名字，依舊是轉身之後立即懷想起的一種味道。但如果能找到一個更合适的結果，就如同放進雞尾酒那樣，再也不是主角，但香氣卻在不經意間揮散出來，沁心宜人。

我和H在一起的時候，以為受寵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在一家電子公司做老闆，手下有過千員工，一直未婚。隻是，每次他手挽着的女人，都是時尚圈内著名的花蝴蝶。順着這個小明星，搭上另一個女主播。陪着這一個出席時尚派對，就找好了下一次要陪的人。而我，出身富足家庭，英國讀書歸來，和他獵豔史裡千年不敗的料花根本是兩類人。可我能怎麼樣呢，我明明知道他身邊美女成群，，但那都是面子上的，都是幫助他在生意場上出風頭的，而她們也可以順便物色合意的老闆。

我在一次暴雨中遇到H，車子熄火，手機也沒電了，沒想到幫我的是一個英俊男士，送我回家之後還要找人幫我處理車子。吃過幾次飯之後，順理成章地進入了他的群芳譜——我絲毫不喜歡他的做法，但是我更痛恨出席各種虛僞社交場合。他說我喜歡把你藏起來。我笑笑，是我自己願意的。

雖然H是花花公子的類型，但還是很誠心地和我交往，也帶過我去見他的父母。皆大歡喜，未受到任何阻礙。他的媽媽甚至在周末邀我一起去逛街吃飯，還送我玉手镯。

媽媽叮囑我，真喜歡的東西，就要用心去争取。我自然領會得好，結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總要把事情搞得妥妥帖帖才對吧。可是，在H的家宴上，我突然胸痛而且暈厥。在醫院裡，我看到他們一家人都非常緊張，媽媽說我隻是先天性心髒病而已。H天天送花過來，人卻不常出現。

出院後，連續兩周他媽媽都沒邀我吃飯。我打電話過去，她說陪我逛街。在商場裡，她給我買了條白金鍊子，說一場相好，阿姨對你照應得不好，我們家特别想要孫子，聽說你的病會遺傳……

好友跟我說，勻出一點時間去看看那些梨園回憶錄，就會發現這類的事、這樣的人多着呢。他本身是個浪子，但你不要像尋常女人一樣，以為自己是能讓浪子回頭的人，我沒争沒吵，一個男人，如來這些話都要自己的媽媽來說，他也不能成為我的丈夫，别看我說得這麼幹淨利落，有哪個女人在付出感情後，不患得患失呢？又怎麼會在失去後沒有眼淚呢？隻是，我天天告誡自己，要忘記不好的事情，才能得到更好的。

分手後第一個月，跑到東南亞去潛水，一頭紮下去後既歡喜又害怕。埋骨何需桑梓地，如果我是個男兒身，會不會比現在更有勇氣放下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像歌裡唱的那樣，去收割小麥，去等一朵花開，還有那麼多美麗的山河湖海等我去遊覽。

第三個月，我都快忘了的移民申請居然被批了下來，咬牙去了澳洲。最初做的是中文報紙的編輯，偏偏粵語不行，淪落到做免費的地産報紙。其實生活還好，計劃着周末的露營，設計着長短展期的路線，掙一分錢花一分錢。所有帶不走的東西都是不必要的負擔，所有扔得掉的東西都是身外之物。遙遠的距離，讓在中國的事些現實都模糊起來。我玩命地工作，玩命地去玩。同事說我是在逃避，我還真的是逃避，比如婚姻，比如累加的歲月。

我很想念H，可惜過去了的感情都是酸澀的檸檬，怎麼都咽不下去。接近兩年的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很孤單卻很自在，直到去年初，發現腋下有淋巴腫大的迹象。醫生說也許是脂肪瘤，很有可能是惡性的。我懵了，就是這麼一具軀殼，怎麼會給我那麼多苦痛？

我跑到海邊失聲痛哭，累了，走過Central Coast，大批塘鵝聚集，隻見幾位陽光男子在給它們喂小魚。我好奇地湊進去，問附近的男子要了一點魚，衆塘鵝挺胸收腹看着我，他教我用手示意——隻見手向左，塘鵝就向左，手向右，塘鵝就向右，突然将魚抛出，百隻長嘴跟那抛物線在半空畫上過百個弧形，混戰開始了，魚不停飛出，塘鵝迅速回防、混戰……我看得哈哈大笑。

整個下午，一直在看，在笑。那個男子看我玩得開心，自我介紹叫面面，說這是旅遊局組織的義工活動。我便問可否參與，他便帶我去和一衆朋友一起吃雪糕，大家在街邊長椅上各自說着今日樂事。

我看得出面面對我有好感。我們彼此交換電話，約好再聯絡。他的邀約與衆不同，例如說有個兩畝地的草坪，他說：“我教你用剪草機。”原來他承接了一個親戚的剪草工作，而後還要問我：“你想要直紋還是豎紋？”我很開心地在剪草機上給草地“畫圖”，面面帶來的小狗還要跑來湊熱鬧，他們在一邊打滾歡笑。

悄悄地去醫院，醫生給我做了個小手術，完後告訴我，沒事，良性的，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我問醫生，我有先天性心髒病，日後懷孕會否遺傳。醫生聳肩：“放心，目前沒有足夠資料證實會遺傳。"

手術後特别高興，我去找面面喝咖啡。走到他家附近，一隻狂奔出來的狗把我絆倒。我驚慌失措時，面面沖出來，攔在我面前，并且叫我快跑。最後他還是把狗馴服了，但腿被石頭蹭傷了。我忍不住抱住他，差點哭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說給我沖咖啡喝。我坐下來，問他：“你的職業是什麼？”他說是醫生。我問他：“你結婚了嗎？”他說尚未。我問他：“介意有個新女朋友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天氣漸冷，我們到街角的餐館吃飯。路邊走過來一個男人，很像H，他走進來，尋找朋友之類。我定睛看了看，不是他，奇怪的是内心再也沒有苦澀的感覺。吃完飯後，就和面面一起散步，他說明天要開始刷牆壁了，然後給陽台換上新的地闆，還要在門前種很多很多花。

婚姻不是一個精準的數學模式，在很多美滿的婚姻中，男人愛的是自己女人的可愛、天真以及圓圓的身材，又或者是嘴角的那顆痣。你受過的傷，他會加倍疼惜，你的勇敢，會讓他更加尊重。

周末，陽光穿窗而入，窗簾有如被輕輕烘烤檸檬餅幹的香甜味道。我在床上翻了個身，面面趕緊閃開，讓我這個孕婦有個地方歌息。我叮囑他今天一定記得幫我去華人店買我想吃的酸梅，他鄭重地點點頭。下午我到便利店買酸酸甜甜的零食時還寄了一張明信片給H：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真的十分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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