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對于現代人來說,八大山人與徐渭是兩座不可翻越的高山,他們對後世繪畫影響是深遠的,完全可與西方梵高、達·芬奇相提并論。同樣是苦難中浴煉出的藝術奇葩,為何徐渭的大寫意是“放”而八大山人的卻是“隐”?
對徐文長(徐渭)與八大山人(朱耷)的才華,齊白石曾言:
青藤雪個遠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
話中的“青藤”說的是徐渭,“雪個”指的是八大山人朱耷。
他們都是苦難中浴煉出的藝術奇葩,不同的是徐渭花鳥畫的特點,表現在重氣韻和不求形似上。他把傳統的水墨寫生,發展到大刀闊斧、縱橫睥睨的高度,墨酣筆健,流露出他那種堅韌豪放的精神。
而八大山人的花鳥畫最突出的特點是"少",用他的話說是"廉"。在八大那裡,每每一條魚,一隻鳥,一隻雛雞,一棵樹,一朵花,一個果,甚至一筆不畫,隻蓋一方印章,便都可以構成一幅完整的畫面。就如前人所雲"惜墨如金",八大是真正做到了這點,可謂前無古人,後難繼者。
具體什麼不同呢?
前朝皇室VS天才不得志
八大山人的花鳥畫受徐渭很大的影響,但由于八大山人和徐渭的人生經曆和家世背景有很大的差異,因此他們的花鳥畫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衆所周知,八大山人的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世孫,還自幼聰慧過人。8歲能作詩,11歲能繪設色山水,懸肘離案行書,揮灑自如。
不過明朝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作為皇族的宗室子孫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但八大山人想通過科舉改變家族日益沒落的現狀。
但年少氣盛的八大山人做了一個決定,毅然放棄了自己皇室的頭銜,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去參加科舉考試。年僅 15 歲就一舉中第,才華可見一斑。
隻是正當他鬥志昂揚、滿懷信心準備參加下一輪考試時,崇祯于煤山自缢的消息傳來,明朝亡了。
在此之前,他是身份貴重的王族後裔,在此之後他淪落為一個國破、君亡、父猝、妻子俱死,竄逃山林的逃亡者。
可想而知,這對一位年紀19歲的少年來說是怎樣的打擊,他帶着強烈的痛苦與對大明王朝的希冀從此隐居山林,遁入空門。他在寺中沒有一天内心不受到煎熬,所以在耕庵老人圓寂之後,他趁機逃禅入世了。
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不能馳騁沙場,驅除鞑虜,匡複大明王朝,便隻有以手中僅有的筆杆來宣洩心中深藏的巨大傷痛和強烈恨意。
不論是縮頭鼓腹、沉思假寐的鳥,或是斷梗殘荷,水草浮萍,凋盡了花草的樹木山河,都是八大山人内心的忐忑與苦悶和難以啟齒的國破家亡之痛。
與他齊名的徐渭,同樣是少年成名。他6歲讀書,9歲便能作文,十多歲時仿揚雄的《解嘲》作《釋毀》,轟動全城,可卻在科舉道路上屢遭挫折。
20歲那年,他才考中了秀才,此後多次參加鄉試,直到41歲,考了8次,始終也未能中舉。37歲時應胡宗憲之邀,入幕府掌文書。
嘉靖四十四年,胡宗憲被逮入獄,死于獄中,徐渭對胡宗憲被構陷而死深感痛心,更擔憂自己受到迫害,再加之生性便有些偏激,于是對人生徹底失望,以至發狂。
他的繪畫多為水墨,極少用顔色,逸筆草草,言簡意赅。對他來講,繪畫和遊戲同日而論,他用狂放不羁的畫筆,捕捉内心深處的瞬息萬變,不求精細,唯求“寫意”。
與此可見,在寫意花鳥畫中,徐渭舍去繁瑣的細節,隻留下事物的大體輪廓,把自己内心的豪放情懷盡情地抒發出來。
《竹石牡丹圖》VS《芭蕉竹石圖軸》
八大山人獨特的身世經曆決定了他的藝術語言的表達必是晦澀的,作品中的圖像和情感也更為含蓄隐秘。而徐渭将自己的痛苦遭遇和對社會的控訴毫不掩飾的表達出來。
同樣是畫竹,徐渭畫的是“雪中竹”和“哭之竹”,悲傷之感溢于言表,而八大山人畫竹逸氣橫生,将竹子置于石頭上,隐隐地用象征的手法表現自己無國無家的哀痛,很明顯八大山人的這種藝術風格更加符合中國傳統的審美心理,也更容易受到文人的推崇。
徐渭《竹石牡丹圖》鏡心水墨紙本
此作構圖奇絕,一塊大面積沒骨潑墨山石居中,造成動感和氣勢,山石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墨色微妙,濃淡相間。置于山石之後的兩組竹花一上一下,上組以竹為主,花為輔;而下組以花為主,竹為輔。山石上的勁健竹葉則用鐵筆雙鈎,用筆飛動,一氣呵成。
兩朵牡丹分布于畫面上下,花頭生動飽滿,花瓣成組,筆筆留痕。若細觀,無兩筆雷同,筆尖、筆肚、筆根墨色有異,變化極其豐富。花蕊之墨點大小相宜,點如墜石,疏密有緻。花葉靈動,穿插自如。
八大山人《芭蕉竹石圖軸》,現藏于故宮博物院
圖繪墨色芭蕉一株,巨大的芭蕉或立或垂,葉片似刷,霸滿畫面中部。左側一石塊立起相伴,後有細竹悄然長出,細杆葉茂,與芭蕉的粗壯形成對比。八大山人先繪芭蕉,然後奇石,最後再補以竹,放筆直揮,一氣呵成。
水墨淋漓又含蓄内斂,有撼人氣勢,卻又溫和敦厚。成竹在胸,放筆直揮,一氣呵成。濃淡幹濕層次分明,給人以清新,濕潤、渾厚幹濕之感于平淡天真中揭示生命意識之真谛。
可見,徐渭的花鳥畫意在“放”,他用筆灑脫,多以塗抹、狂掃為主,他的作品狂野不羁,張狂外露,如他筆下的芭蕉、竹石都是大筆一掃而過。
而八大山人因身份的原因,他在繼承徐渭寫意畫風的同時也有意摒除了徐渭畫中奔放粗豪的一面,所以他的花鳥畫一直在“收”。
結語:
八大山人的花鳥畫中的隐喻、晦澀、含蓄正是中國文人畫的美學特點,也是傳統繪畫藝術的最高追求。
徐渭的畫也“怪”,不過和八大山人的怪誕又是不大相似的,徐渭可以将四時花卉表現于同一幅畫面中,此稱為怪,而八大山人卻将一朵病恹恹的、毫無生氣的花呈現于畫面上,這也是怪。
八大山人的怪誕在于對物體的誇張變形的處理,是有意“隐怪”,而徐渭怪誕是反常理、反常态的,可以說他是有意的“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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