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舒雅德出生在1957年或者1958年的約旦河西岸。
她和她的姐妹都沒上過學,對自己的國家一無所知,後來她聽說她所在的村子地處約旦河西岸某處,無法獲得具體定位,她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出生日期,身為女孩,她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約旦河西岸是什麼樣呢?
有電話,有全自動的熱水系統,有小汽車,有電影院,有學校,物産也很豐富。
在舒雅德的記憶裡,她的母親大概生了12個孩子,但是活下來的隻有5個,剩下的那些都是女孩,她們在出生幾分鐘後就被悶死在家裡的羊皮毯子下面。
此外她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她的父親為了要男孩娶了個姨太太,連生了兩個女孩之後,她父親抛棄了這個姨太太,把這兩個女孩帶回她們的家來養。
舒雅德家裡有很多女孩,按村裡的風俗她們家必須有圍牆,必須有鐵門,女孩們除了去田間勞動之外不可以單獨出門,假如你是個未婚的女孩,在沒有父母家人帶領下出門是一件羞恥的事,會被村裡定性為“放蕩的女人”。
這就是那個年代約旦河西岸阿拉伯女人的生活,她們穿很長的長袍,領子包到脖頸,裙底蓋到腳面,裡面還要穿一條襯褲,假如你的小腿被别人看到,那你也同樣是“放蕩的女人”。
女人們每天除了洗衣做飯,就是放羊放牛做農活。她們個個都幹活的好手,舒雅德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少年時期,她會摘無花果,剪羊毛,擠羊奶,幫助母羊生産,還會制作奶酪。
她們沒有休息,雖然每天都要幹很多農活和家務,但是她們沒有資格穿鞋。
02
舒雅德有一個弟弟,名叫亞薩德,比她小一兩歲的樣子。亞薩德是帶着這個家庭所有人的期望出生的。
在約旦河西岸這個村莊,有着自己的一套運行規則,一個沒有男孩的家庭會被人奚落嘲笑,村子裡的房屋、土地、牲畜,都需要男性來繼承,男性掌管着每一片土地,每一棟房子,每一頭牲畜,甚至是每一個女人的生死。
假如沒有亞薩德,當這個家庭中唯一的年老男人因為生病或者意外死掉了,那麼這個家庭裡的所有人都會被趕出村子,土地和房屋會被同村其他男人搶走,女人們會流離失所,等待她們的結局恐怕隻有死亡。
男孩亞薩德的生活令人羨慕,他可以随時出門,也可以很晚才回家,他可以上學,看電影,還有好看的衣服和鞋子,不用做任何田活家務,身為這個家庭的絕對核心,他一直被簇擁着長大。
舒雅德的記憶裡父親似乎從來沒對她笑過,他經常說養女兒不如養一頭母羊,母羊可以生出小羊,還有羊毛和羊奶,羊奶可以做成奶酪,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了換錢,而養女兒,什麼用都沒有。
父親似乎每天都在生氣,也非常殘暴,舒雅德和她的姐妹每天都活在被打的恐懼中,燒水慢了,端茶慢了,沒有把牲口棚清理幹淨,錯手摘下了一顆不太成熟的番茄,都是父親舉起拐杖或者皮鞭的理由。
她和她的姐姐曾經被父親反綁在牲口棚的門口,整整一夜,可能是因為她不小心弄灑了一點牛奶,也可能是因為她放羊回來晚了五分鐘,這樣的懲罰每天都在發生,女人的哀嚎聲時常從各家各戶飄出來,舒雅德告訴自己所有的女孩子都是這麼生活的。
她們每晚席地而睡,白天趴在地上服侍父親和弟弟,很小心地工作幹活,快速,準時,幹淨,出門總是低着頭腳步匆匆走在放羊或割牧草的路上。
你必須快速,貼牆,假如你敢擡頭與其他男人的雙眼對視,那麼你也會成為“放蕩的女人”。
03
舒雅德覺得在家裡幹活很難捱,唯一的出路就是結婚。
當女孩長到14歲就可以結婚了,按照家中姐妹長幼順序,一個一個出嫁。村裡的男孩會在父母親的帶領下來到女孩家裡提親,被提親的女孩不需要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是誰長什麼樣,因為這是父親一個人決定的事。
提親的人會帶來很多黃金作為聘禮,父親會留下這些黃金的一半,剩下一半再由女孩在婚禮當天戴在身上出嫁。
舒雅德的姐姐有一個盛大的婚禮,但是沒幾天就因為丈夫的毒打而跑回娘家,出嫁的女人動不動跑回娘家也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舒雅德的母親勸女兒:她是你的丈夫,沒關系的,快回家吧。
約旦河西岸的阿拉伯女人的命運就是這樣,她們從不反抗,甚至不知道什麼反抗。
即使知道結婚也無法逃離被打的命運,舒雅德還是特别渴望出嫁。
因為隻有成為了已婚婦人,才可以獨自出門,假如她的丈夫仁慈,還會讓她穿上鞋子,這樣她就不會再被路上的荊棘劃傷,她還可以獨自去商店購買日用品。
她渴望結婚能讓她多一些自由,雖然無論結婚與否在這裡的生活的女人永遠戰戰兢兢,尤其她們最怕的還是被定性成“放蕩的女人”,假如你已經結婚了,這個概率就會小很多。
04
在這個狹小的阿拉伯村子裡,假如一個女孩做了一些男人覺得不該做的事,或者沒做一些應該做的事,或者幹脆是幾句閑言碎語,那麼她都有可能被定性成“放蕩的女人”。
“放蕩的女人”會危及到“家庭的名譽”,如果一戶人家出了一個“放蕩的女人”,全村人都會等着看,看這個女孩的父親或者兄弟或者姻親兄弟如何處決她來清洗這個家庭的名譽。
舒雅德17歲時還沒有出嫁,因為已經超過了14歲,所以她成了全村的笑柄,她的姐姐還沒有出嫁,所以哪怕她家對面的鄰居已經過來向舒雅德的父母提親想娶舒雅德,也是不行的。
舒雅德聽到母親提起向她提親的人就是對面的鄰居斐海。斐海家有三個兒子沒有女兒,所以他們家可以沒有圍牆,隻需要漂亮的籬笆就好了。
斐海是個很精緻英俊的男人,他每天穿着正裝和幹淨的皮鞋出門,拎着一個公事包,開車去城裡上班。
舒雅德覺得自己馬上就會和這個英俊的男人結婚,覺得很幸福,婚後她就擁有坐着丈夫的車子出門的權利了,她就會有漂亮的鞋子穿。
她開始每天留意斐海的行蹤,得到了斐海了回應,她小心謹慎,開始找機會與斐海幽會,斐海說他已經去找了舒雅德的父親,馬上她的父親就會通知她結婚。
直到後來舒雅德懷孕了,斐海從此消失,她才知道她被騙了。
噩夢就從這裡開始了,舒雅德的肚子一天天變大,她想到她家隔壁的女人被自己的兄弟殺了,隻因為大家都在傳說她與雜貨店的老闆眉來眼去,還有她的一個妹妹,在家裡被亞薩德用電話線勒死,她不知道妹妹做錯了什麼,她本能地認為可能是妹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所以成了“放蕩的女人”。
這就是“放蕩的女人”的下場。
如今她未婚先孕了,大起來的肚子藏不住,她日日活在驚恐中,因為她是個實打實的“放蕩的女人”。
第一個發現她懷孕的是母親,然後是父親。父親母親叫來了她的大姐和姐夫,開起了舒雅德無法參加的家庭會議。
05
下手的人是舒雅德的姐夫,舒雅德記得姐夫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來照料你了。
那天晚上,舒雅德在洗衣服,姐夫進來和她說話。舒雅德低着頭,當她感覺有冰涼的液體從頭上流下來的時候,火已經燒起來了。
舒雅德在院子裡哭喊着奔跑,她跑出了門,那扇沒經過允許絕對無法出去的門。
她沒有跑很遠就被周圍的幾個婦人發現了,大家把她拉到噴泉邊幫她滅了火,然後她被送進了醫院。
這是後來她才回憶起來的,她所在的村子,原來與文明世界的距離那麼近。
她曾經跟着父母去集市賣東西,那個集市離她們的村莊隻有半小時三輪車車程那麼遠,她在那個集市看到過女孩穿着短裙穿着鞋,她們會看書,她們還會露出頭發和脖頸,當時的舒雅德覺得那是不正常的,她覺得這些女孩讓家族丢盡了臉,她恨不得嘲她們吐口水。
“假如你露出了小腿,你就是放蕩的女人。”
舒雅德在極度的疼痛和身體散發出的臭味中醒來,她完全不能動,火燒傷了她的頭和臉,她的雙臂,她的前胸和後背,她被放在醫院的棄置室中,醫院接收過很多她這樣的病患,護士的态度極度粗魯,因為她是被家庭處決的“放蕩的女人”,不值得同情。
過了幾天她的父親來了,用拐杖瘋狂地敲擊地面逼她說出是誰讓她懷了孕,又過了幾天她母親來了,她舉起一杯透明的液體送到舒雅德面前,說警察已經到他們家,假如她不死她的弟弟會有麻煩。
就在這個關頭一位醫生出現了,趕走了她的母親,禁止了她家人的探訪。
舒雅德隻能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因為火燒的緣故下巴一直無法擡起,她就一直低垂着頭,她絕望地想她是一個令家族蒙羞的女人,她理應受到這種懲罰,她将要在這裡慢慢地煎熬,等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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