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蔭
在故鄉,最大的樂趣是捉魚,故鄉人說:吃魚沒有取魚樂。
六、七十年代,老家人流行一句口頭語叫:“撈魚摸蝦,延誤莊稼”,把撈魚摸蝦的人當着沒出息、不務正業之人。因為那個年代魚蝦不值錢,再加至取錢也難,撈到的魚蝦也沒人買,隻圖自己口福,撈魚摸蝦之徒即是好吃懶做之夫。
我就是那遊手好閑、不思勞作的饞鬼、懶鬼。
野生雜魚
童年的故鄉,河流縱橫,河水清澈,水草豐盛,河裡魚蝦自然多,魚肥、蝦鮮,捕捉方法也很簡單、原始,掬一捧清水,說不準手心就有一、兩條小魚或小蝦。
開了春,野茭草剛剛露出潔白的嫩莖,野河裡的黃鳝也耐不住泥土裡的溫熱煩躁,紛紛鑽到水裡覓食。取縫衣針數枚,系上棉線,穿上蚯蚓,于天黑前投到淺水裡,吃過晚飯後,提一盞玻璃燈沿河邊收鈎,幾乎每把鈎子上都卡着黃鳝,大的有蘆竹杆粗,小的如筆杆細,逮回來收拾幹淨,或切段紅燒,或劃片用洋蔥爆炒,或煮魚湯面,味道均不錯,有了魚蝦下飯,生活中就多了些滋味,更何況少年不知愁。
野生黃鳝
初夏,站在河岸,常常看到水面上有一圈烏黑的陰影,水面泛着細小水花,那是黑魚花,是剛孵出來的黑魚幼苗群,黑魚花周圍必有兩條老黑魚,一公一母,一般公的在黑魚花後面壓陣,母的在前面帶路。見到此景後,起緊回家取出釣魚杆,到草叢裡逮隻小青蛙,紮在粗大的魚鈎上,釣魚人隐藏在河邊草叢中,在黑魚花前邊(釣大點的母黑魚)甩下魚鈎,抖動魚竿,作青蜓點水狀,引誘逗弄老黑魚。黑魚生性兇猛貪食,猛撲過去咬住青蛙,釣魚人迅速向岸邊甩鈎,一條活蹦亂跳的黑魚就抛上岸了。
黑魚在老家人眼裡并不是上等魚,其肉緊,稱之謂死肉,入口不爽嫩,隻有用來熬湯,熬出的湯呈乳白色,挺鮮美,入口有濃厚,對坐月子的女人來說是最好的催乳食物。後來有人學會了用青椒炒烏魚片,以後又有人做起了酸菜魚,黑魚才有了食客。
釣黑魚
那時候河裡的甲魚也很多,因長了四隻腳,老家人又稱其為“腳魚”,常常有甲魚爬上岸掉進河岸上的山芋窖裡,或茅坑裡,那時人們還沒有發現這種珍貴水産品的滋補價值,拿到市場上去賣,兩毛錢一斤也沒人要,大概物以多而賤吧。
釣甲魚采用牢固的棉線(尼龍線容易被甲魚鋒利的牙齒咬斷),穿上縫衣針,挂上豬肝,系在一根通長的主繩上,每隔一、兩米遠系一把鈎子,老家人俗稱龍鈎,在天黑前劃小船,将魚鈎投到水裡,第二天一早起來去收鈎,運氣好可釣到四、五隻,偶爾還能釣到烏龜、鲶魚、昂公。
筆者曾和小叔一起釣到一隻五六斤的甲魚王,殺下來發現,甲魚腹中全是黃燦燦的蛋,即王八蛋,足足讓我吃了兩頓,也是唯一一次拿王八蛋當主食的快樂時光。
釣甲魚
故鄉的河裡有種不起眼的小魚,長約三、四公分,通體透明,活體可透過魚身看見魚刺和魚腸,鄉親們叫它鳑鲏魚,刺柔,味鮮,老家人戲稱小魚大味。此魚成群遊居,生活在水草豐茂的水域,老家人用根長長的竹竿上綁一口推網,一推網下去可推到二、三十條這種小魚,足有一捧之多。
鳑鲏魚嬌貴,離水即死,随即爛肚腸,捕回後在其腹部用指甲一掐,擠出腸胃,洗淨,瀝幹水,即可用水腌菜燒成鹹菜小魚,味道鮮美。要是在冬天,做一道小魚凍,呷一口燒酒,或夾條小魚喝玉米稀飯,一個字:爽!那真叫神仙過的日子。
小魚大味的鳑鲏魚
在老家,還可空手撈田螺,紗布撈泥鳅,霧天捉河蝦,紮猛子摸河蚌,攜燈逮螃蟹,樹枝築窩誘魚,築魚牢困魚,面粒鈎鲫魚,徒手摸魚等等。
吃魚沒捕魚樂就是這麼來的。捕魚是種期望,魚沒到手心情緊張,到手後心情激動,和賭博一個滋味,一個期盼。
以後大面積填河還田,擴大種植面積,增産增收,這些小河小溪被填平了,老家的兒童、少年再也沒地方撈魚摸蝦了,更沒地方嬉水了,我的後輩再也不會幹這些有趣、有期望的的捕魚活了,遺憾。
後來,土地被征用了,唯一幾條母親河也污染了,即使千辛萬苦逮到幾尾魚,也帶有柴油味,難以下咽。現在,老家人吃魚要靠外地運過來,味道不純正,純屬精養魚,連燒個魚湯也不白,還要靠味精調鮮,調料蓋住土腥味,且價格也挺貴,再也吃不到野生甲魚、河蝦、黃鳝了,連那喂鴨子的泥鳅也身價百倍了,那鮮美的鳑鲏魚更是絕種了。
假如再過數年,我還能自由自在地撈魚摸蝦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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