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一個人的命運好賴,在《駱駝祥子》裡,無疑是虎妞最好命。雖然虎妞年紀大,是個老姑娘,而且,她的臉在祥子眼裡一會兒像被拔了毛的凍雞,一會兒又像塊煮老了的豬肝,夜裡又更像一座黑塔……但她身後有一個開車廠的爸爸呀!況且她是老爺子的獨女,如果不出祥子這個意外的話,虎妞一定會名正言順地繼承劉四爺所有的家産,然後繼續着她吃香喝辣的人生。但,偏偏虎妞遇上了進城裡來拉車的祥子,這個要了她命的小男人。
虎妞宣布有了孩子,這是壓垮父女關系的最後一根稻草
虎妞如果不是在劉四爺生辰那天,當着衆賓客頂撞了她爸爸,劉四爺或許還不會如此惱羞成怒,再者,虎妞如非當着大夥兒的面承認自己肚子裡有了祥子的孩子,興許劉四爺還會從長計議,可說什麼都晚了。虎妞想利用假孕來套牢憨厚的祥子,但這事對于一向聲名在外的劉四爺而言,便是一件辱沒家門的羞恥事,他雖然也曾是一個壞事做盡的人,但臨老了還是想留一個好名聲,哪怕它是一個虛名。
虎妞随了劉四爺的脾氣,父女倆都是炮仗,一點就着,話趕着話,說翻臉就斷絕了父女關系。最後,虎妞退無可退,隻好自己掏錢嫁給了祥子,被花轎擡出了人和車廠,在貧民窟租了兩間簡陋的民房住下。終于把祥子攥在了手裡,但她後悔和爸爸鬧僵了,尋思着哪天找個機會再登門求老爺子原諒,期盼着父女兩人重歸于好。
但虎妞太高估這份親情了,低估了劉四爺的自私。劉四爺沒兒子,更不再相信外人,他索性把車廠給賣了,自己拿着那些錢去遊山玩水去,讓女兒跟着那個窮小子吃吃苦頭,她才會想起他這個爸爸的好來。至少當時正在氣頭上的劉四爺,他是恨極了這個丢人現眼的閨女的。可當他回心轉意的那一天,虎妞已不在了,他的财産隻能帶進冰冷的棺材裡去了。
回想虎妞短暫的一生,雖然樣貌醜陋,不被人青睐,但她卻當了劉四爺的女兒,不說錦衣玉食,至少吃穿不愁,還被一群車夫們尊稱一句“虎姑娘”,在這群靠拉車賣苦力掙錢養家的窮苦男人們面前,每天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是何等的體面和風光。這一切的榮耀都是他爸爸劉四爺給她的,她為有着這份榮耀,所以有恃無恐。
酒後引誘了祥子,拿個枕頭塞在褲腰上當孩子,再用“懷孕”來威脅劉四爺接納這個鄉下女婿……劉四爺是何許人也,豈能被自家閨女束手就擒?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想劉四爺是疼愛閨女的,隻是虎妞當時太任性和沖動,一點不給老爺子留面子,這也完全斬斷了虎妞自己的退路,絲毫回旋的餘地也沒有給自己留。
劉四爺是多清醒、老道的人啊!自己女兒的形勢他會不明白嗎?但凡有人願意娶虎妞,也不至于熬成三十五六的老姑娘還無人問津了。如果虎妞當時的态度不是那般強硬,“懷孕”的事私下和爸爸坦白,也不至于鬧得兩敗俱傷了。說到底,這都是性格使然,性格決定了他們的宿命。
虎父無犬女,虎妞的算計太昧良心虎妞不愧是劉四爺的親閨女,心裡那個小算盤真真的得到了她老子的真傳。原本,她合計着自己帶出來的那筆“嫁妝”錢,買兩輛車,租出去一輛,祥子拉一輛,可後來得知她爸賣了車廠遠走高飛了,她在傷心懊悔之餘,立馬清醒過來,決定就買一輛車,資金還是得握在自己手裡才有話語權,萬一祥子有了車就過河拆橋,好歹她自己還有錢傍身。
就這樣,虎妞每天待在家裡做飯操持,坐在床上吃着零嘴,等待着祥子收車回家,日子也算是過得風平浪靜,除了她要整天的防着左鄰右舍的“窮鬼”鄰居。
彼時的虎妞,雖然樣貌醜陋,但她卻成為了鄰裡羨慕的對象,在他們看來,虎妞猶如過着公主般優渥的生活。一日三餐美食自由,花生瓜子不離手……但誰也沒有産生過觊觎心理,虎妞更沒有對他們施以援手過,大家各過各的,虎妞好吃好喝一天,他們也食不果腹一天。日子就像被風吹起的灰塵,總會漫無目地的往前滾。
隔壁二強子的女兒回來了,她叫小福子,是一個俊俏的小美人。之前,二強子把她賣給了一個jun官,掙了兩百塊錢,後來那人扔下小福子走了,小福子放不下親人,又回到了這個院子裡。一聽她是見過世面的官太太,穿着打扮也洋氣,虎妞立馬和她一見如故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小福子那段短暫的人生經曆,對虎妞而言仿佛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她總纏着小福子,求她講那些刷新她三觀的趣事。
雖然小福子和虎妞要好,但小福子家裡依然窮困潦倒,二強子說,你要真心疼你兩個弟弟,你總會有辦法讓他們吃飽飯的。小福子隻能再次去出賣自己,虎妞甚至大方的借給她胭脂口紅,幫着小福子打扮,還主動提供“營業場所”,前提條件是她從中抽取兩毛錢的“場地費”,而且,她還要在暗處偷看……這一切,小福子都沒有異議,隻要能掙到錢養活兩個弟弟,于她便是最大的慰藉,她心底對虎妞還是心存感激的,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怨恨她。
當然,這一切祥子都被蒙在鼓裡,他早出晚歸的拉車,巴不得拉通宵,才不用回家面對虎妞的胡攪蠻纏。可人畢竟不是鐵打的,祥子被雨淋病了,而且一倒床就是幾個星期,他既氣自己的身體不争氣,又着急沒錢可進。但虎妞早就安排好了,車暫時租給别人拉了,每天收點車份錢,寬慰祥子好好養病。
能在任何關鍵時刻适時的周全安排,虎妞心裡的小算盤從未停下過,也正是祥子的病倒,讓小福子的“生意”不得不中斷,她還是常來虎妞家裡,但虎妞知道她生得年輕又水靈,怕把祥子給勾了去,隻好和她反目成仇,罵她狐媚子。小福子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虎妞的優越生活為她帶來了滅頂之災
虎妞真正懷孕了,這次不是拿枕頭變的戲法,她高興,祥子也樂呵,為了她肚子裡的這條新生命,以往對她的所有厭恨,祥子都可以在心底一筆勾銷了,拉起車來也就分外的賣力。
虎妞既是高齡又是頭胎,生怕肚子裡的孩子有啥閃失,整日的坐在床頭吃零嘴,像生病一樣,絕不輕易挪窩。因她從不結交院子裡的窮婦人們,也就壓根不會有人忠心地告誡她,懷孕的人不能久坐久躺,應當下地适度的活動,而到了孕晚期的時候,虎妞的肚子就越加的不方便了,此時就算想起身挪窩也費勁,加之整個孕期她幾乎都在随心所欲的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小福子幾乎成了她專門的跑腿,營養是跟上了,但生産的風險也随之增大了。
接生婆一看,不但孩子大,還是橫位,隻能聽天由命了,果真,孩子生不下來,虎妞掙紮着用她的最後幾塊錢讓祥子去請“大仙”,祥子哪裡懂女人生孩子的大事,早已三魂不見了氣魄,虎妞吩咐啥都唯命是從。最後,“大仙”吃飽喝足偷偷溜走了,挺着圓鼓鼓肚子的虎妞癱軟在床上……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她擡出門去埋的。
所以,與其說是無知害了虎妞,還不如說是冷漠害了她和孩子。院子裡的女人們生孩子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她們大多是孕期營養不良,孩子個頭也小,每天大着肚子風裡來雨裡去的奔口糧,産程也就快,最怕的是月子裡調理不好。但到了虎妞這裡,所有的優越倒成了妨害。如果一開始虎妞放下自己的身段,和窮人們和睦相處,定會有年長的婦人對她講些貼心話,不外乎是人心換人心,既然虎妞不待見她們,那她們也識趣的視而不見,權當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罷了。
不過,我們把話再說回來,如果當初虎妞不和她爸爸翻臉,她還是人和車廠老闆的女兒,她爹有大把的錢,遇上了她的難産,一定會把她往醫院裡送,即便孩子留不住,興許能保下她的命來,也不至于病急亂投醫,去請來一夥騙子,最後人财兩空。所以,當初劉四爺不答應虎妞跟着祥子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打心眼兒裡嫌棄祥子的窮人腦袋,再說直白點就是窮人思維,沒有幹大事的志向,永遠想的都是拉車掙血汗錢。
事實證明,祥子确實隻适合拉車。雖然他長着強健的大高個,但他隻會拉車,虎妞曾出錢讓他去做生意,他怕自己沒頭腦賠了,果斷拒絕!固執的認定,唯有出一身臭汗不能養活自己,虎妞犟不過他,隻好随了他的願。恐怕在祥子心裡根本不知道女人生孩子還有“醫院”的神奇存在吧!在虎妞命懸一線的危急關頭,他除了幹着急,别的隻剩下燒香磕頭求保佑,老婆和孩子的命,也算是這樣葬送在了祥子手裡……
綜上所述,虎妞的死,終究還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選擇了門不當戶不對的祥子,為了和祥子在一起,不惜衆叛親離,兩情相悅還尚可,但偏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倒貼了過去。這樣任性決絕的性格,傷人害己,早就注定了她不能善終的結局。所以,姑娘們,挑對象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啊!有時候,還是要多聽聽父母的意見,爸媽不會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裡推的,二強子之流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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