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是農曆臘月二十四，小年。平日暢通的長沙嶽麓西大道，出城方向車道已有些擁堵。新老兩個紅星水果市場也十分繁忙，除了平日前來批發的商販，還多了很多采購年貨的人，不少店鋪前都有車輛排着隊裝貨。還有公司給出了今年最後一批訂單的貨物，有人在酒樓定了十來箱臘味……

這些是貨拉拉司機劉宏在小年這天見到的情景。早上10點多，他接到第一單，而直到晚上7點萬家燈火亮起，他仍然奔波在路上。在他印象中，老家湖南新化縣沒太有過小年的習俗，因而盡管4歲的兒子在學校放假後跟随奶奶來到長沙，一家人也沒有在小年這天有任何特别安排。劉宏仍計劃如往常般晚上10點左右再回。

對許多人而言，随着春節假期越近，過年的氣氛就越濃，回家團聚的心情就越迫切。然而對于劉宏，臨近過年意味着能跑更多更好的訂單。他計劃一直幹到除夕當天。而如果有誘人訂單，除夕、大年初一他也會接。“打拼？我不覺得我在打拼，我隻是在生活。我想多掙點錢。”30歲的劉宏如是說道。

有同行已經回家看電影，他卻在奔波中和車友互相鼓勵：“相信自己可以完成”

劉宏每天上午10點多出來跑車，跑到晚上10點左右回家，雖然貨拉拉平台沒有時間要求，但除了實在有事，劉宏每天都會準點“上班”。

1月26日上午10點左右，劉宏接到當天的第一個訂單。下單的用戶把十多箱貨物塞上車，幹脆地拍了拍手——這是他們公司年前最後一批需要寄給客戶的貨物了。

這個訂單讓劉宏從接近市中心的位置直接開到了嶽麓西大道與繞城高速相接的郊區，他對此很樂意。“趕緊逃出市中心。”他說，因為市中心往往意味着無盡的堵車、難以把控的延誤。但出乎劉宏意料的是，當時的嶽麓西大道也并不如往常那般通暢：“我以前在這條路上都開七十多碼，現在隻能二三十碼地走。”——春節回家的車輛開始多了起來。

讓劉宏漸漸感受到過年氛圍的事情不止于此，他幾乎每天都得去充電站給車充電，而這兩天，以往難尋空位、得排隊的充電站基本都空了，大多數人都已經回家過年。

工作間隙，劉宏偶爾會點開他們司機群裡的語音，數條語音連續播放，猶如在聽一個專屬司機的電台。許多司機表示自己回家了，不開了，也有人表示這幾天訂單多，爆單了。劉宏點開其中一條，是聽起來較為年輕的聲音：“單再好我都不接了！我下班了，我休息了，我要在家看電影！”

劉宏在這條語音後接道：“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完成的。一個小時一單嘛，十個小時就十單了（可以領平台的任務獎勵），你就跑短途嘛。”

記者問他是在跟誰對話，劉宏說，就是跟群裡說，沒有跟具體哪個誰，前面那個人也不是對誰說的，都是把話扔到群裡，開心的不開心的都說。“可能就是發洩一下情緒吧。”

11時10分，劉宏抵達第一單目的地。收貨點是個大倉庫，卸貨的人需要自己根據貨物型号分開碼好，無論他是供貨方還是僅僅一位運貨司機。劉宏按要求碼好，拍下簽收單發給下單的客戶，向對方說明了自己額外的卸貨勞動，對方爽快地加了費用。

有人給他點外賣打紅包，感覺受到認可

劉宏接的第二單有些麻煩，接貨送貨都要進地下車庫，對方說是送儀器，他猜測是美容方面的。

“我在購物中心負3樓，B3，你在哪？”“我也在B3，沒看見你啊。”“我這裡是B3啊。”“我也是B3。”雙方靠鳴笛确認了好幾番，最終認定“你在的B3不是我在的B3”。劉宏隻好循着車位慢慢找，停車場管理員有些不耐煩地催促他。

進地下車庫是劉宏有些頭疼的事情，尤其是這種較大較複雜的車庫，一旦位置給得不清晰，找起來就會很麻煩。而來回幾輪較為無效的溝通後，彼此的話語間就會很容易出現煩躁的情緒。

第三單，對方說在路邊，劉宏松了口氣。不過對方下的是貨到付款的單，送十餘箱臘味。裝完貨時，對方要求給劉宏拍張照片，以防萬一（貨物更換、貨不對數等情況）。劉宏說，這是他跑的兩千餘單中第二次被人這樣拍照。“他們信不過，沒辦法，圖個安心。”

跑完這單後，劉宏在路上晃了一會兒，沒接到合适的單，他準備去高橋批發市場試試，因為那附近一定有需求。不過在這途中，他接到了第四單，去新紅星水果批發市場。他在電話裡聽到的數量是運三十箱，到現場才發現對方說的是要裝整車。

“你聽我調擺嘛，聽我調擺才能裝得下。”老闆示意他如何配合裝貨。到了年末，水果市場尤其繁忙，進市場的車輛排起長龍，其中有不下五輛帶貨拉拉标志的車。許多店鋪前，車都在排着隊裝貨，因而這些店的老闆非常強調效率：“到你了，趕緊過來。”劉宏看了下時間，從進市場到出市場，花了有一個多小時。

貨拉拉App上，劉宏的行為分、服務分、準點率都很高，對于下單用戶的要求，他會耐着性子去解決，不過一旦超出服務範圍，他也會據平台規定索要費用。“大部分人都比較好說話，但也有比較糾纏的。”有些客戶會主動給他點外賣，有些會給他打感謝紅包。“其實不是因為那二三十塊錢，就是，我感覺自己受到了認可。”他說。在許多時候他的勞動都被視為義務，但這些真是他該做的嗎？許多實際情況中其實很難界定。

“有事業的人才叫打拼，我隻是為生活”

劉宏今天車上一直有個大紙箱，這是他跑車時順手收集的。平時運完貨後，他會順手撿些沒人要的紙箱，如果有需要可以墊到貨物底下防髒，也可以送到廢品站回收。“一塊錢一斤，可以賣不少錢。”

接第四單時，當時水果老闆怕裝不下，叫他把紙箱給扔了，他說可以壓平疊起來，不占空間。老闆說這你收了有什麼用，再不行我給你十塊錢好吧。後來車沒完全裝滿，劉宏又把箱子給放進去了。老闆笑他摳搜（長沙話摳門的意思）。

劉宏還有其他“摳搜”的方式，比如他基本每個月都會回家一趟——他會專門挑老家方向的訂單，雖然不一定賺錢，但能順便回趟家。

劉宏4歲的兒子待在新化老家上幼兒園，到假期會被接到長沙來。兒子時不時會要劉宏帶自己去遊樂場玩。劉宏目前還未實現過兒子這個心願，不過他偶爾跑車會帶上兒子。

他朋友圈有一條帶兒子出行的視頻，配文：“我帶着你，你吹着風！一起好開心！”不過在實際情況裡，一開始很興奮的兒子會随着重複、漫長的車程而愈感無聊，“坐久了他就說‘爸爸，我想回家，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劉宏坦言生活壓力大。提及快樂的事情、對未來的展望等等，都有關于“賺更多錢”。“一直賺錢幹什麼？那沒錢你花什麼啊！”

他還不确定自己過年回不回家，反正有車的話回家也隻是幾個小時的事情。但如果有誘人訂單，劉宏就不回了。春節，他看到更多的是優厚的訂單和平台相應的補貼獎勵。“打拼？我不覺得我這是在打拼，隻能說是生活。”

潇湘晨報記者 吳陳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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