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價錢一分貨,沒錯。
但是這句話,用在電影裡,卻并不一定恰當。
大的投資,錢不一定用在了什麼地方。
高的片酬,請來的未必是合适的演員。
千萬後期,沒準兒做出來的不過是5毛特效。
即使,一切都用心了,但劇本可能隻是一個順應市場的劇本,題材隻是一個迎合觀衆的題材。
衆多影史好片排行榜中,更多的,是一些舊年代,低成本,小演員(在當時),生澀制作的電影。
那個時候,人人懷有敬畏之心,寫字入木三分,做電影不辱身名,拍出來的,都是歲月流轉幾十載,仍然能留于人心的走心之作。
今天,為大家介紹一部青春蔥郁、時光深處的愛情電影——
《情書》Love Letter
如果将《東京愛情故事》視為一代人的日劇啟蒙,那麼《情書》無疑是萬千國人關于日影,最深刻的記憶。
這部電影有多火呢?
豆瓣Top250中高居第55位,評分8.8,好于98%的愛情片。
去年《情書》首映22周年之際,北京小西天電影資料館安排了特别放映——影院門口的搶票大軍排了數百米,果不其然,人民是用腳投票的。
這一票,投給那個年代的愛情電影,也投給那個年代純真的愛情。
寒冬中的苦等,皆是為了能在大銀幕上重溫那一場記憶中的暗戀。
上世紀90年代初,是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
邵氏電影多年積累的人才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吳宇森、徐克、王家衛……類型各異、才華橫溢的電影人紛紛橫空出世。
同時期,日本電影也悄悄複蘇。
彼時,岩井俊二因其緩慢意識流的文藝叙事,與“娛樂至上”的大衆審美大相徑庭,被中國影迷稱之為“日本王家衛”。
從橫濱國立大學畢業,導了許多部微電影、MTV和廣告後,岩井俊二逐漸形成自己的影像風格。
于1995年,推出了長片處女作《情書》。
電影一經上映,在日本國内引發轟動,之後遠銷東南亞和歐美等地區,同樣反響熱烈。
熟悉岩井的人都知道,他不僅是導演,更是個有天分的作家。
一鳴驚人的《情書》,便是改編自其筆下的同名小說。
《情書》十周年紀念版
一封寄往天國的信,兩個同名同姓的人,跨過十幾載光陰,攤開此間似水流年,透明得不摻任何雜質。
電影開場的第一個鏡頭,堪稱影史經典。皚皚雪地上,一身黑衣不動聲色地紮進視線。
這麼冷,又這麼凄美。
随後跳出海報上的畫面:女主渡邊博子仰着頭,像是在放空腦袋,又像是在張望着什麼。
隔着屏幕,仿佛能聽到她在狂風大作中吃力的呼吸,和心底重重的哀歎。
三年前,未婚夫藤井樹登雪山時不幸罹難,博子深陷悲痛,至今難以釋懷。
壓抑的色調和場景,折射出她低落隐忍的情緒。
也将我們帶入畫面中,随她一道去尋找那通往遙遠天國的線索。
翻看未婚夫的國中畢業紀念冊時,博子偶然發現了他的曾用住址。
至親的猝然離世,總會激發人們因思念而對玄學的熱忱:她抄下那個可能已經不存在的地址,寄了封信。
信中隻有一句話:
原以為再無音訊,結果卻意外地收到了來自“天國”的問候:
仿佛鎖孔内傳來“咔哒”的聲音,一段塵封的往事就此開啟。
幾番書信往來後,博子了解到,原來回信者是藤井樹國中時班上的女同學,和他同名同姓。
更驚奇的是,照片上的女生,眉眼竟與自己有幾分神似。
得知自己可能是别人的替身那刻,博子心碎不已。她怎會料到,自己割舍不下的摯愛,長久以來惦記的竟是多年前的初戀。
或許是出于對戀人的一腔思念,她強忍悲痛,請求對方叙說更多關于樹的回憶。
伴随和博子的通信,往日碎片不斷拼湊重組,記憶裡那個有些模糊的男生,也在女藤井樹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若要票選《情書》中最讓人難忘的演員,柏原崇(藤井樹 男)定會以壓倒性的優勢勝出。
那年,18歲的他初登大銀幕,風采驚豔了世人,被日本媒體廣譽為“20世紀最後一位美少年”。
男藤井樹在片中雖登場不多,每一次卻都讓人過目難忘。
午後的圖書館,陽光斜射進屋内,少年幹淨皎好的面容在窗簾後時隐時現。
如春風拂過,吹起多少人心中的漣漪。
台詞也隻有寥寥數句,卻與人物悶騷、安靜的個性極為相稱。
但,即便是這種顔值天生抗打、仿佛從漫畫中走出的美男子,在少年時期也有品性頑劣的時候。
青春期男生對暗戀的女孩子,并非隻有苦情的單相思,還可能會變着法子捉弄,以提升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存在感。
細膩的岩井俊二觀察到了這點,并将其以喜感十足的方式演繹出來。
不論男孩從圖書館抱走一堆冷門書籍,在借書卡上一遍遍地寫下“藤井樹”:
惡作劇地将面粉袋扣在女孩頭上:
還是故意拿錯試卷,在女孩搖亮的自行車燈下拖延時間,隻為這短暫的同處:
都讓人會心一笑。
種種神經質的情節,堪稱校園版“戲精的誕生”,初看時覺得尬到沒下限,正如女樹對男樹毫不留情的評價:
然而細想來,與狗血到造作失真、刻意成人化的偶像劇橋段相比,那些略帶孩子氣的犯蠢舉止,才更貼近我們學生時代的日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也隻有如此笨拙的愛意流露,才能為最好的年紀留下珍貴底片。
演完《情書》後,柏原崇一炮而紅,斬獲第19屆日本電影金像獎新人演員獎,星途從此打開。
柏原崇微博近照&生日當天粉絲留言
即便在這之後,他的演藝生涯幾經颠簸,被歲月削成了滿面胡茬的大叔,卻仍不能抹去當年那個俊朗少年烙在人們腦海中的身影。
除了他,還有中山美穗一人分飾兩角的演出,同樣值得稱道。
博子和成年的女藤井樹,一個曳步于寒冬,心事如霧彌漫;一個大大咧咧,帶着秋日蓬勃的暖意。
性格迥然不同,卻因為一段往事的浮出,而意外有了命運的交纏。
從樹的三周年追悼會開始,博子一步步踏上救贖自我的道路。而這份遲來的諒解,又以書信為契機,指向了那聲姗姗來遲的告白。
《情書》20周年重映,中山美穗現身台灣
20多年來,不少人曾糾結于片中埋下的謎題:
男樹有沒有愛過博子?
博子怎能接受如此殘酷的真相?
我想,那都不重要了。當博子終于接受秋葉的追求,沖進雪地裡朝着遠方呼喊:
“你——好——嗎?”
“我——很——好!”
短短六個字回蕩在山谷中,如同《相親相愛》裡姥姥一句輕描淡寫的“我不要你了。”飽含多少深情難舍,卻又滿懷擡頭的笃定。
而那句開不了口的情話,被小心折疊起來,封存于借書卡背面的素描,和他遭遇山難前哼出的歌聲中。
于是美好終将不朽。
你或許無法理解,一部純愛電影中,為何要塞進這麼多關于“死”的讨論。
從男樹的葬禮,到女樹的父親過世,到成年後的她因重感冒險而喪命……
看上去,和那些清新唯美的設定似乎并不搭調。
日本人迷戀死亡,更迷戀向死而生的勇氣和坦然。村上春樹在某篇文章中寫道:“當人們目睹一場美麗的盛宴消逝時,反而能找到安心感。”
在日影中,這種物哀情結被诠釋得極為貼切。
從《入殓師》對喪葬平淡如水的表達:
《東京物語》中對衰老和死亡的細微洞察:
到《海街日記》中以兩場葬禮串聯起的瑣碎點滴:
都在反複向人們昭示着,死亡并非結束,隻是另一種開始,以另一種形态存在罷了。
雪和死亡的意象,于《情書》中反複交織出現。最觸動我的一段,是女樹病危躺在醫院時,與潛意識裡的場景相遇:
那是她參加完父親葬禮後,歸途中看到一隻被冰封的蜻蜓。
對死亡的感知,便在無形中撲面襲來。就像一層紗被扯掉,露出了生活原本倉皇的面目。
看到長眠于冰下的蜻蜓,她懂得了父親沒有遠去,仍陪在自己身邊。
逝者已逝,但那些溫情脈脈的片段,卻能在内心最深處留下磨滅不掉的印迹。
“生命隻是一連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憶和幻想,許多意義浮現了,然後消失,消失之後又浮現。”
這句寫在《追憶似水年華》扉頁的話,既是對兩個“藤井樹”之間際遇流動的總結,也是關于全片最佳的點題。
它提醒着銀幕外的每個人,現實原本殘缺,遺憾在所難免。
所幸栖身于無常的宿命中,我們仍未丢失去愛、去擁抱生活的沖動。
曆經掙紮,總能和片尾那棵爺爺栽下的樹一樣,獲得嶄新重生的勇氣。
拍完處女作之後,從次年的《燕尾蝶》開始,岩井俊二的執導畫風有了明顯轉向,更加陰郁,黯淡,也更具有激烈的社會批判性。
正因如此,才讓《情書》在許多影迷心目中,始終占有一席特殊的位置。
一部青春片,要想讓觀衆産生共鳴,除了俊男靓女,絕美風光,必然要在故事的打磨、情感的火候上下足功夫。
《情書》做到了,它以文學化的敏感氣質,勾起看客對那段舊時光的懷念:
沒有微信,沒有kindle,沒有iPhone,隻有笨重的台式電腦,和矗在家門口的紅色郵筒,卻傳遞着人與人之間的真情。
如此溫馨,樸實又倍感親切,正如網上瘋傳的句子:
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在這個佳片雲集的11月,《你好,之華》的上映,又将“岩井俊二”,這個訴說着青春百種滋味的名字拉回人們的視線。
如果你沒看過《情書》,是時候在這個初冬補上了。
願你推開青春的大門,從時光深處,打撈起那些花火般絢爛如初的往事。
*本文作者:仲夏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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