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賞讀·相見歡
李煜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鈎。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賞析導航】
江南國主(南唐後主)李煜從九五至尊墜落為一介囚徒,其間的落差恐凡人難以想象。
此時,秋夜清冷,殘月似鈎。曾經的一言九鼎,曾經的衆星捧月,曾經的喧嚣繁華,曾經的紙醉金迷……早已恍若隔世!
無言,還有話可說嗎?
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說得上話的人已經找不到了!
獨自登上西樓,在這蕭瑟如刀的秋夜。那梧桐樹孤獨地兀立于庭院,蒼翠寬大的葉片早已枯皺如紙,簌簌掉落。——或許,它們也想憑借風力,飛出這個地方吧!——庭院深深,哪裡能夠飛得出去!
江南啊!你還好嗎?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樣的話語,也太過霸道!
如此遼闊的土地,怎麼就不能共存?
削除帝号,自貶為江南國主,并年年進貢,為何還不能放過?
國與國之間就一定要兼并征伐?
江南雖然說不上富強,但老百姓起碼能安居樂業,自己也盡量施行德政……
那群臣,那宮女,那将軍,那戰士,那大周後,那小周後……唉!可憐的江南百姓!可憐的父老鄉親!
思緒紛繁,如絲如縷,整理不清,裁剪不斷。
這一别,是蓬草翻飛,身不由己啊!
這一别,是千山萬水,後會無期啊!
這一别,是生離;這一别,是死别……
千般滋味,夫複何言!
作為一個亡國之君,李煜倘若能如劉阿鬥一樣全無心肝,“樂不思蜀”,自然也可以逍遙快活一生,可是,天生多情的李煜做不到。“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裡地山河。”如此錦繡大地,丢于己手,他無論如何邁不過這個坎。所以有“教坊猶奏别離歌,垂淚對宮娥”,有“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有“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也有“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由此,也注定了其被宋太宗鸩殺的悲劇吧!
晚清陳廷焯在《雲韶集》裡說:“凄涼況味,欲言難言,滴滴是淚。”
讀之,别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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