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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意文字轉化為表音文字的原因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24 08:25:14

  如同自然科學領域有“哥特巴赫猜想”之類艱深的難題,人文與社會研究領域同樣存在令人着迷卻難以索解的關注熱點。比如,人類語言的起源曾經是一個投入衆多、至今尚未突破的研究課題。盡管在技術上已經獲得了巨大進步,但仍難找到具體證據合理揭示語言的生成機制。據說,為減少研究資源的浪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已經禁止法國巴黎語言學會再次發起關于語言起源問題的任何辯論。不過,禁令畢竟難以壓抑心理學家、人類學家、考古學家和語言文字學家等對相關話題的執着探索。近年來,随着生物、解剖、遺傳等學科的進展,人類語言起源問題又有卷土重來甚至方興未艾之勢。與此類似,人類文字的起源和演變也是一個衆說紛纭卻又淺嘗辄止的話題。

表意文字轉化為表音文字的原因(表意與表音文字生成殊途再解釋)1

  文字起源撲朔迷離

  語文學界至今已達成一個共識,認為人類文字可以區分為圖畫文字、表意(象形)文字、表音(音節)文字三大類。不過,近年來,又有人提出,七八千年前,中東地區存在并使用過計算工具“陶籌”,這既是數學的開始,也是比圖畫文字更早的文字雛形。這一看法令人耳目一新,似乎進一步将文字源頭向前推進了。但是,文字生成曆史中最為重要和關鍵的疑點,例如,為什麼在遠古圖畫文字之後,人類文字竟分道揚镳,分别走向了表音與表意兩種不同的發展方向?表音文字果真是比表意文字更“先進”或更有“前途”的文字類型嗎?這些有趣的問題至今缺乏令人信服的解釋,同時也含有誘人深入思考與探求的理論魅力。

  令人質疑的是,學術界一般把人類文字的生成過程線性地描述為三大階段,即“由符号(圖畫)代替了陶籌,再由象形文字代替了符号(圖畫),象形文字又導緻了音節,音節被認為是‘文字的真正起點’”(丹尼絲·施特曼-貝瑟拉:《文字起源》,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而實際情況則是,人類文明在五六千年前開始農耕、出現城市後,此前的圖畫文字差不多同時區分為表音和表意兩大類型。例如,以漢字為代表的表意文字至今并未演變成表音文字,仍與拉丁字母等表音文字并列存在、平行發展。如此,能說漢字尚未進入“文字的真正起點”嗎?持“表音文字領先”論的人可能也覺得難以自圓其說,于是不得已慨歎:“中國和中美洲的文字起源至今仍是一個謎”(丹尼絲·施特曼-貝瑟拉:《文字起源》)。

  兩種文字适應不同社會需求

  要如實、合理地破解人類文字在圖畫階段之後分化為表音與表意兩大演進方向之謎,必須将視角或思路立足于“在影響文字發展的諸因素中,首先應該突出社會對文字的需求”的唯物史觀(B.A.伊斯特林:《文字的産生和發展》,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不過,此前語文學界人士僅籠統指出,“以腓尼基文字為代表的表音文字産生,在最大程度上決定于發展對外貿易的需要”。但是,表音文字是如何因商業活動需要而生成并發展起來的,語文學界對其真正機理卻語焉未詳。有些學者認為表意文字是比表音文字更為原始或者幼稚的文字類型,并将其未能演變為表音文字簡單歸因為中國古代權貴借漢字“繁難”而壟斷知識的保守與特權心态,卻又推崇表音文字為“高級”和“開放”文明的标志。這無疑是近代以來“西方文明中心論”的偏見在作祟。

  既然承認文字的生成與發展主要取決于社會生活的需求,便應着力弄清楚并解釋明白:表音和表意兩種不同類型文字各自具有什麼功用?它們又如何适應不同的社會需求?

  首先,從文字功能的角度着眼,表音和表意兩種文字都可以辨識與閱讀。但是,表音文字主要用以聽說,而表意文字則便于識記。若從其社會功能來說,表音文字便于語音互動,有利于人們即時的說話、記錄等交流;表意文字則重于字意存續,旨在長期載錄以求保留。如果引申分析,就可以發現,發明和運用表音文字的根本目的在于互通有無、獲取實利;掌握與使用表意文字,則主要意在銘記人文活動、彰顯功業等。表音文字的功能重“語”,表意文字的性質重“文”。二者平行互補、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人類文明的“語文”能力及其文化積累。

  其次,在五六千年前世界農業形成和城市興起的時代,表音與表意文字各有側重的功用,且根源于不同的社會條件與經濟活動。表音文字生成并流通于語言差異不大、小範圍可以共用“普通話”溝通的商貿地區。表意文字則形成和通行于區域方言衆多、衣食自足的農業經濟地區。前者的應用環境在商業貿易重于農業生産的中東地域或者西方世界;後者植根于以農業為主、商業為輔的東亞地區尤其是中國。

  文字無先進與落後之分

  以希伯來、阿拉伯、希臘、拉丁以及斯拉夫等表音文字的共同祖先——腓尼基人來說,因所處的自然環境背靠山地、面向浩瀚大海,為求生存,他們自古以來主要依靠手工業和商業活動。地中海東岸很早就出現了系列小城邦,除了重視商業外,他們也拓展殖民地,貿易和殖民比較發達。腓尼基人商業繁忙,為求快捷即時交易,逐漸借用古埃及象形文字并簡化蘇美爾楔形文字,把一些圖畫文字簡化為标示當地“普通話”的語言成分即字母,以拼出人的語音,作為商業或殖民活動的中介和憑據。約在公元前13世紀,世界上最早的表音文字即腓尼基字母開始成熟并形成系統。

  幾乎在同時,中國文字在經曆了“結繩”“八卦”“書契”等圖畫階段之後,進入了以表意符号為主的成型期。近幾十年來,中國考古界發布了一系列比甲骨文更早的漢字起源出土資料,主要是原始社會晚期及有史社會早期刻畫在陶器、玉器、石器上的符号。這些資料表明,漢字最早的刻畫符号經過多元和長期磨合,約在進入夏代前後,中國先民在廣泛吸收、運用早期符号的基礎上,獨創性地發明了以表意為主的文字,并較快成熟、系統起來。早期的表意文字主旨在留記占蔔、曆時、人文等事迹,以求長期保存,歸檔傳于後人,警示吉兇禍福。

  對比表音與表意兩類文字的應用側重及其生成機制,我們就可以明白,表音文字屬于表達人類思維的聲音符号,表意文字則是反映人類思維的圖像符号。也可以說,表音文字主要标示人對聽覺信息的接受和反應,表意文字偏向人對視覺信息的關注與存儲。二者的性質與功用既相互兼顧,又各有偏重,彼此代表并适應着人類文明、社會活動的不同側面。表音和表意文字的起源與發展進程或有參差,但難以劃分“原始”或“文明”、“先進”或“落後”等級差。

  然而,随着工業文明異軍突起甚至肆意擴張,西方國家的文化霸權也與經濟、軍事優勢一樣在世界上橫行一時。由于西方國家大多使用表音文字這一曆史傳統,學術界便出現了“一鳥入林,百鳥不語”的反常現象,語文研究領域逐漸成為西方學者大唱“獨角戲”的舞台。于是,漠視表意文字的存在與起源機理的“文字是人類思維的語言符号”或者“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号”之類的片面說法大行其道,并在表音和表意文字之間揚此抑彼。語文學界似乎已經習慣忍受将二者區分為“原始”與“文明”的歧視性觀點,甚至得出“表音文字是文字的真正起點”這一荒謬結論,反将表意文字的生命和價值打入了學術“冷宮”。

  兩種文字長短互補

  就實說來,如以象形為主的表意文字屢被責備含有難認、難記、難寫等諸般缺欠一樣,從性質或功用上說,以象聲為主的表音文字也并非完美無瑕。譬如,表音文字的性質是記錄語言的聲音,因此會與書寫者的語音吻合,能如聞其聲,并以盡量少的音素(如拉丁、阿拉伯字母)或音節(如日本假名、朝鮮諺文)符号記錄語言,易學又易用、可操作性強。這都是表音文字優于表意文字之處。但是,表音文字也有其天然劣勢。第一,由于語言是随着時代而變遷的,對照漫長的人類曆史,其演進堪稱瞬息萬變,稍縱即逝。待時過境遷,後人很難明白以前口語的意思,連帶着表音文字也就變成了很難讀懂的“天書”。第二,表音文字在表達衆多同音字詞時容易混淆,不聽上下文很難理解其具體意指。為此,像日文、朝文在使用字母拼寫的同時,往往還要加注漢字,否則無法辨識确切的詞意。這兩種缺欠是表音文字至今無法彌補的尴尬之處。

  與之相比,漢字等表意文字在這兩方面便沒有表音文字的這種尴尬。第一,表意文字以象形符号表達詞意,無論同時的方言多麼雜多或者曆時語言變化多大,都不大妨礙識别與理解字詞的意思。魯迅在《門外文談》一文裡談論中國自古言文不一緻的現象,認為既有弊也有利。他說:“我的臆測,是以為中國的言文,一向就并不一緻的,大原因便是字難寫,隻好節省些。”可“還有一層,是‘諧聲’字也因為古今字音的變遷,很有些和‘聲’不大‘諧’的了。現在還有誰讀‘滑’為‘骨’,讀‘海’為‘每’呢?”但是,這并未影響後人們理解“滑”或“海”等字的意思。第二,正因為如此,漢字不僅曾經通行于方言五花八門的古代華夏各地,而且可以久用不衰,流傳沿用至今。雖然漢語古今變化并不比其他語言演進的幅度小,但學習與理解表意和表音文字,前者要比後者簡便得多。這也是為什麼漢字的承續過程遠比表音文字穩定、成功的主要原因。就此而言,國外曾有議論說:“表詞文字的優點隻是它的容量很大和意詞字(表意字)便于國際交流。”(B.A.伊斯特林:《文字的産生和發展》)盡管其判斷與解釋有些隔靴搔癢,畢竟正視了表意文字便于跨地區、跨曆史交流的長處。鑒于在可預見的未來,世界仍不可能很快形成統一的語言,倒正适宜表意文字的長期存續,即所謂:“表意文字如漢字得以延續與發展的條件之一,是普遍、統一的文學語言沒有充分普及,差異的方言并存。”(B.A.伊斯特林:《文字的産生和發展》)

  總而言之,将表意文字與表音文字的長短優劣加以對比,不難發現彼此在空間範圍的遠大與近窄、時間距離的長久與短暫、多種方言與共用“普通話”以及藝術載體與工具本質等方面的差異。表意文字的諸多長處與優勢,使其成為維系中華文明共同體文化凝聚力的媒介。但是,相比于主要作為赢利等實用工具而适于實力擴張的表音文字的“剛硬”性質,表意的漢字顯得“柔弱”得多,其傳播效果無法像表音文字那樣“立竿見影”。伴随着幾百年來西方經濟與軍事實力的迅速擴張,英語等表音文字已成為風靡世界的“國際語言”。但是,就使用者總量而言,仍然不如使用漢字的人數多。

  漢字書法得天獨厚

  表音與表意文字傳播速度的快與慢,實際關涉表音文字的純粹工具性與表意文字兼顧藝術性之間的差異。從功能上說,表音文字基本上是為了“聽”;表意文字如古埃及、瑪雅等圖畫文字以及象形文字如中國甲骨文,則主要是為了“看”。“看”不像“聽”的效果那樣快捷、轉瞬即逝,書寫或觀看者可以細心、反複地端詳、琢磨與體味,包括文字的架構、形象、筆力、運勢、情調、韻味之類。這些視覺感受活動都與繪畫類藝術思維接近,有助于人們藝術情趣的培育與成長,不像表音文字那樣主要刺激和推動邏輯思維的直線型發展。中國自古有“書畫同源”之語,也是漢字延續數千年能夠成為世界上一種别緻的“書法藝術”的根本原因。

  當然,漢字能夠成為書法藝術,除了漢字比表音文字更具有藝術潛質以外,也與中國曆代的書寫工具特别是軟型毛筆的長期使用具有密切關系。中國已發現史前時期陶器最早的塗畫筆迹,後來發掘較多刻在動物闆狀骨片上的象形文字即甲骨文以及雕刻在金屬器上的銘文等,推測也都是先用筆寫後用刀刻。到春秋戰國時代,軟胎毛筆開始成為漢字的主流書寫工具。毛筆不如硬筆容易駕馭,但這也意味着其内含有無限的藝術表現力。如從筆畫直硬的大篆變成筆畫圓潤的小篆,再變成筆畫“蠶頭燕尾”即波磔的隸書,以及所謂“藏鋒”用筆的楷書、行書與不忌“露鋒”的草書等,都是靠書寫者用筆姿勢的起承轉合或者用筆力度的輕重緩急之類變幻用法,營造出不同的筆畫與架構形态,形成了漢字諸多書寫風格,将漢字的象形審美功能發揮得淋漓盡緻,産生了千姿百态的藝術感染力。如此豐富的内在藝術素質,使漢字超越任何表音文字,孕育出獨一無二的書法藝術。它既使中國人自古在書寫與觀賞漢字時自得其樂,也驅動着書法藝術逐漸向世界擴散。隻是漢字并非像表音文字那樣憑借經濟、軍事實力征服各國,而是依靠濃厚的藝術氣息潛移默化地對外影響與浸潤,典型地體現了中華文明以柔克剛、滴水穿石的文化特質。評價書法藝術是中國傳統文化最具代表性的象征之一,并不為過。

  基于如上理由,雖然中國已經将長期推廣漢語拼音作為學習漢字的輔助工具,但恐怕漢字未必會如有人預測的那樣一定甚至很快演變為表音文字。這主要是因為以漢字為代表的表意文字有着表音文字無法替代的文化特質和社會功能,具有久遠的生命力。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程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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