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愛我家》播出并迅速爆火,二叔賈志新的扮演者——梁天終于嘗到了被人關注的滋味。
但令人不解的是80集的電視劇,他卻隻出演了40集就匆匆下線,并對外宣稱江郎才盡、意圖退圈。
《我愛我家》梁天劇照
衆人皆罵他是窮折騰,殊不知他的匆忙退出是因為對宋丹丹有難以啟齒的愧疚。
并且這位不成器的梁家子弟,日後卻在梁家低谷的時候力挽狂瀾,其中還涉及京圈文壇20年前的一場大恩怨。
父親是《人民日報》副主編,母親是名揚海内外的作家,哥哥和妹妹都是北大高材生,一家子學霸中,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梁天這個意外。
梁天的母親谌容、父親範榮康
自小頑劣不喜歡讀書,最喜歡滿胡同亂竄,或是聽張家長李家短或是學貨郎叫賣,總之甯可在家掄鏟子做飯、打掃庭院幹粗活都别提學習。
所以每次攥着不及格的卷子回來時,梁老爺子都恨不得拿皮帶抽死他,免得辱沒祖先。
梁天、梁左、梁歡、和父親範榮康
他是個滑頭,每次都不等皮帶落下來他就先跑了,徒留下老爺子掐人中、深呼吸。
一來二去他就被育才計劃放棄了,對此他很樂觀,畢竟父母盛名、兄妹争氣,老梁家光宗耀祖的重任,怎麼着也落不到他梁二身上,躺平人生才是最好的選擇。
童年時期梁天與母親
再大一點之後,梁天又迷上了看戲,總是拿着小馬紮熬夜排隊買票,其中看得最多的就是話劇和快闆表演。
因此他當時極其迷宋丹丹和快闆藝術家梁厚民,甚至久而久之還産生了要登台追随偶像的念頭,不過眼見得17歲就到了,高考無望的他必須先想好下一步怎麼走。
在那個當兵光榮的時代,老兩口毫不猶豫地給他報名了,奈何學習能力太棒了,一不留神就沒通過筆試,最後被踢進了炊事班,三年後部隊人事變動,他又被調往宣傳部。
昔日看戲受感染的那些文藝細胞,此時全被激發出來了。
又恰逢遇上了後來的馮褲子,在其鼓勵下他有了想鑽研表演的念頭,不過念頭還沒堅定,複員的日子又到了——他似乎總是差一步。
退伍後借着宣傳隊的勁兒,他想報考表演學校,奈何長相太突出、文化課太過關,沒有老師敢包票能教好他,最終隻能繼續在家躺平。
父母看到這種狀态下的兒子是又氣又急,索性托人為他找了份外聯部的差事,工作也不是多複雜,發個報紙、打個開水就行。
在單位面對一群文化人,這種格格不入讓他覺得十分煎熬,還不如去擰螺絲,于是趁着進《人猴》劇組做場務的機會,梁二爺撂挑子不幹了。
彼時他以為劇組能長遠,甚至在導演給他安排演猴子的龍套角色後,他已經開始幻想自己走上了藝術家之路,結果一腔熱血潑到了冰面上。
龍套雖然隻是一小步,卻是人生前進的一大步,所以他格外用心,向前輩們請教,去動物園觀察猴子的肢體動作,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人猴》海報
然而當作品上線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戲份被一剪沒了,前期辛苦和後期成就不成對比,巨大落差導緻他信仰轟塌,于是二爺又一次撂挑子跑回家不幹了。
看着又待業在家的二兒子,梁老爹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沒辦法,隻能再托人給他送進服裝廠做工人。
而這次他終于不再躺平了,因為在工人們眼中,他是書香門第的化身,一舉一動都帶着有才的氣息。
在一聲聲點贊和打call的過程中,他終于不再覺得自己是塊廢料,開始打起精神利用閑暇之餘搞點創作投稿,算是正式加入梁家創作大隊。
不過他的創作之旅不太順,畢竟文化有限、文筆也有限,但這次他沒有再撂挑子,因為他大哥梁左時時刻刻鼓勵他、鞭策他,并對他的作品給予指導,不久後他的作品慢慢成形。
時逢央視導演賴淑君來家裡串門,聊到演戲時梁母極力推薦小兒子,礙于面子賴淑君在《春泥》中給他分了一個小角色,既不影響大局又不駁好友面子。
但沒想到梁天這一試水竟引起了不一樣的效果,甚至還在圈内打開了“知名度”,雖然都是龍套但開心是真的。
1987年《二子開店》籌拍期間,陳佩斯登門拜訪梁母谌容,又聊到了演戲的問題,還是極力推薦,還是配角——麻杆,不過這次經曆卻改變了梁天的一輩子。
《二子開店》中的梁天
那時他還沒從服裝廠辭職,演戲隻能挑廠裡沒活的時候搞兼職,初時還能無縫銜接但架不住有突發情況。
某日劇組安排拍他的戲份,結果廠裡臨時來了活,完成後趕場時又遇上了公交車抛錨,等他趕到劇組時,黃花菜都涼了。
大家都怒目圓睜地盯着姗姗來遲的他,吓得他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好不容易找回舌頭了,工作人員們都撤了。
陳佩斯那顆鹵蛋一樣的腦袋在眼前來回亂竄,顯然他也在斟酌這股火怎麼發。最終老陳顧不得和梁母的交情,指着梁天的鼻子大罵:就你這态度,你一輩子都是跑龍套的料!說完一甩手氣呼呼地走了,留下梁老二思索人生。
确實,人雖有四肢但隻有一雙手,左右逢源看似全盤接收,但難免落得個樣樣通,樣樣松的結局。
思索良久後,他決定再次從服裝廠辭職,專心搞表演,自然這套操作又免不了被梁家二老的埋怨,他在大家眼裡成了窮折騰的主兒。
而此時愛窮折騰的他正忙着和王朔、張國立、葛優合作《頑主》,這次是導演相中了梁天的獨特氣質,而不是靠母親幫忙要角色。
《頑主》劇照
彼時梁天還在演藝圈摸爬滾打,他哥哥梁左因替姜昆寫了《虎口遐想》在相聲編劇圈名聲大噪,并帶着妹妹梁歡一起闖蕩,奈何後期相聲行業日薄西山,轉行成了當務之急。
1987年春晚《虎口遐想》
正當梁左思索未來方向時,王朔和剛回國不久的英達找上門來,說準備攢一個情景喜劇的本子。
梁左有實力但對情景喜劇卻不熟悉,遂下意識地拒絕了二人,奈何兩位爺是真的下血本,梁老大不同意,哥倆就一直磨直到他繳械投降為《我愛我家》執筆,為了提攜妹妹他把梁歡帶進了編劇團隊。
《我愛我家》拍攝現場
寫劇本必然會涉及人物,用梁天的話來說就是“我哥向着我”。
寫賈圓圓一家時,梁左特意根據弟弟的性格創造出了賈志新,适配度之高,讓梁天看一遍劇本就知道這戲該怎麼演。
也正因編劇對每個演員都量體裁衣,《我愛我家》火了,二叔賈志新也火了,原本40集的計劃一下子趁熱打鐵翻倍變成了80集。
原本對于梁天來說,這是一個極佳的證明機會,但他卻急流勇退,拍完40集就從劇組退出了。
《我愛我家》劇照
主演突然退出引發大衆熱議,梁老二解釋是自己已經江郎才盡,準備和葛優合開公司去。
但随着宋丹丹和英達決裂,英達又火速娶了梁歡,梁天的退出原因又多了一版解釋,那就是梁氏兄弟發覺小妹和有婦之夫有了苟且,力勸妹子别犯渾,奈何上頭的妹子聽不進去,甚至連二位哥哥用斷絕關系相迫,都沒擋住梁歡奔愛的腳步。
左起:梁天 、梁歡、英達、宋丹丹、梁左
梁天自覺無顔面對好友兼偶像宋丹丹,又狠不下心來和妹妹決裂,最終選擇離開劇組眼不見為淨,甚至連妹子搶來的婚禮都懶得參加。
彼時的他以為不主動就能避開妹子那糟心的婚姻,沒想到不久後他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去找英達,結果還被妹妹一家掃地出門。
梁天的第一段婚姻比較倉促,雙方靠介紹相識,在沒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匆忙結婚。
婚後二人關系不穩、争吵頻發,這段婚姻僅維持兩年就掰了,分手後女兒梁小涼被親媽帶走。
梁天與女兒;
被陳佩斯罵通了任督二脈後,他終于在拍《頑主》時站起來了;埋頭努力拍戲的狀态引起了同行孫鳳英的注意,而他則趁熱打鐵将其追到手。
待1989年調入北電制片廠後,他開始着手考慮和孫鳳英結婚。梁家自然一百個同意,但孫家卻舉雙手雙腳反對,試問誰願意把閨女嫁給一個隻會耍嘴皮子的少爺秧子?
孫鳳英中年時期
彼時孫鳳英看中梁天的人品,發誓唯他不嫁,老兩口隻能妥協。
好在成家之後哥們全力以赴奔事業,一邊和葛優、謝園開公司,一邊繼續拍戲,不過看似事業蒸蒸日上實則潛藏危機。
因為從麻杆入門到賈志新爆火,梁天的胡同串子風格逐漸固定,甚至演個正派人物,别人都以為是叛變人員。
他深知自己到了藝術瓶頸,與其耗費精力不如換個方向沉澱,打算去商海折騰一把。
《天生膽小》劇照
别人看來又是不務正業,但孫鳳英表示理解甚至支持,并且她不止轉行這一件事力挺丈夫,可以說梁家後院穩定,好媳婦功不可沒,首先就是幫他緩解和女兒梁小涼的關系。
因為一直缺席女兒的成長過程,梁小涼對他這個親爹很抗拒,梁天無奈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在得知女兒高燒打針被紮得滿手針眼時,都隻會急的偷偷抹眼淚。
孫鳳英看到這樣抑郁風情的丈夫,開解他别太心急,多買小禮品給孩子表達關心,天長日久總會緩和的。
聽了妻子的寬慰,梁天也确實這麼做了但收效甚微,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好在每當老公氣餒時,孫鳳英就安慰他慢慢來,然而還沒等到父女關系緩和,梁家就出了大事。
2001年4月春,梁老爺子去世,梁母沉浸于悲傷中無法自拔,梁家三兄妹輪崗陪梁母散心。
可能是熬夜損耗精氣神、又可能是驟失至親打擊大,5月中旬梁左突發心梗去世,而彼時梁天夫婦正陪着母親在大連散心。
不出一個月就喪父又喪兄,他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愣怔之際孫鳳英忙提醒老太太的狀态怕受不住,一邊表示自己留下來穩住老太太,一邊催促他快回家主持喪葬事宜。
記者采訪梁天筆錄
一應事畢,收拾哥哥遺物時他又發現,為籌拍情景劇,哥哥竟欠下了巨額債務,利滾利至發現時已達數百萬餘元。而梁左家裡就剩一個15歲的小姑娘梁青兒,她怎麼還?
左:梁小涼、中:梁天、右:梁青兒
經王朔提醒,哥哥生前有部分已完結和未完結的作品存在電腦裡,拿出來賣的話肯定能堵住窟窿,可當他前往書房準備開電腦拿稿時,發現連電源都被薅走了。
再問才知,原來當親朋好友對着骨灰盒默哀時,他那好妹夫趁着空檔鑽進了書房,連稿帶電腦一起搬走了。
梁天和王朔登門讨要,結果妹夫卻耍起了混,認為作品是二人一起合作的,自己有權保護素材和版權,死無對證之下妹夫又一副吃了秤砣的樣子。
梁二便把哀求的目光投向梁歡,希望她顧及血脈親情,别把侄女往絕路上逼,但梁歡避開了哥哥的目光,可能在她心裡老公才是直系親屬。
好話說盡梁歡夫婦就是不松口還電腦,氣得王朔直接召開發布會,大罵英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黃世仁。
王朔
彼時他以為大家都是體面人,輿論壓力下不至于見死不救,但他顯然低估了某些人的臉皮。
一個連親兒子都能狠心絕情的人,對隔着血緣的内侄女又會有什麼同情心?
總之一句話:就是不給,愛咋咋地!
最終王朔也沒轍,隻能幫梁青兒把現有手稿整理成冊,用版權還一部分債,而另一部分則由梁天夫婦承擔。
王朔與梁左生前聚會留念
替兄還債,梁天自覺愧對媳婦:好日子沒過幾天,淨是跟着受累了。
對此孫鳳英毫無怨言,她認為進門就是一家人,錢能再賺但家不能散,後續她不僅和丈夫一起做買賣還清巨債,還把梁青兒當作親女兒一樣照料,供她讀書、供她留學。
後續留學歸來,正逢王朔和徐靜蕾打得火熱,借着大飒蜜的關系,姑娘被介紹進了徐靜蕾的團隊,不過那都是後話。
左起:梁小涼、梁天、梁青兒
照顧梁青兒的同時,兩夫妻也沒落下照顧梁小涼,2003年她高考失利,距離自己最愛的美術專業一步之遙,當時她也默默垂淚快崩潰了。
眼見得繼女如此,孫鳳英忙買禮品和他一起去求招生辦老師,按梁天的話來講就是:隻差給老師跪下了。
但規定就是規定,差點跪下也改不了事實,不過父親和繼母為她做得努力,孩子都看在心裡,冰封多年的關系逐漸融化,而徹底釋然則是在4年後。
本科畢業後,梁小涼想出國留學,但那時梁天不僅不紅了,還肩負着梁左的債務和照顧梁青兒的,一家老小的開銷都壓在他身上,所以湊齊留學所需的費用很吃力。
一籌莫展時又是孫鳳英站出來拍闆:你去!錢的事有我和你爹呢!
最終梁小涼如願踏上了異國求學的道路。
送别那天,梁天塞給了女兒一封信,密密麻麻寫滿了老父親對女兒的關心,感動的梁小涼差點水淹國際航班。
不過倒黴孩子剛留學一年就給當爹的出難題:她失戀了想回國不念了。
當所有人都勸她别瞎折騰時,老梁又是一封長信,安慰女兒的失落、鼓勵她要走出陰霾,文末還表示真的回來的話,不要有顧忌,有爸爸在呢!
兩封信算是徹底解開了父女的心結,而她也沒讓父親難做,回國後考入北影學美術。
2018年她與梁青兒聯手籌拍電影《讓我怎麼相信你》,算是另一個角度繼續梁家子女珠聯璧合的神話,此時梁天和孫鳳英也終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讓我怎麼相信你》劇照
編後:
從梁天的故事可得兩大感觸,一是在奮鬥的路上不要輕言放棄,他不如意的前半輩子,但凡有一次松懈,梁家都不可能再繼續學霸神話。
當然了,前提是家和才能萬事興,如果他沒幸運地遇上位大肚能容得好老婆,或許成長到撐起整個梁家還要走很多彎路,所以娶妻娶賢的老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總之,那個大家認為混得開全靠祖宗蔭庇的廢物梁,成了兄妹三人中結局較好的那一個。
眼睛雖小但明辨是非,肩膀雖薄卻擔起了兩家煙火,或許梁老爺子在天之靈得見,也會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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