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精煉與形象,是古代詩歌的基本特點。為使詩歌所用的語言,能夠獲得精煉與形象的表達效果,詩人常常會在用字遣詞時,進行精心的挑選和創造性的搭配。這種對字詞進行藝術性加工的方法,便是所謂的煉字。如北宋文學家王安石《泊船瓜州》中“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就是煉字的典範。據說初作“到”,又改為“過”、“入”、“滿”等十餘字,最後才定為“綠”。
除此之外,唐代詩人賈島還有一個關于煉字的典故,即“推敲”。據五代十國後蜀學者何光遠《鑒戒錄·賈忤旨》記載,賈島初次進京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一天在驢背上想到了自己的兩句詩“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便一直苦于是用“推”字好,還是“敲”字好。由于很難取舍,賈島便在驢背上反複琢磨,甚至用手來回做着推和敲的動作。
而當時擔任京城地方長官的韓愈,正帶着車馬出巡,恰巧看到了賈島在不停地做推、敲的手勢,感到很驚訝,便詢問他是在做什麼?于是賈島便将自己苦于是用“推”字好,還是用“敲”字好一事告知了韓愈。韓愈思考了一會,對賈島說:“用敲字好”。就這樣有了我們現在所熟悉的“推敲”典故。如今,“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俨然成了千古名句。
那麼“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用“敲”字好不好,又好在哪裡呢?一般來說,要知道詩中的某個字詞好不好,以及好在哪裡?可以通過三個方面來分析。即先看這個字詞是否精煉,以及能否形象地表達出原句的含義。再展開想象,看這個字詞是否符合原句、原詩的情景描述。最後還要看這個字詞在意境上和情感上、及表現手法上的獨到之處。
《題李凝幽居》
閑居少鄰并,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首先,“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出自賈島的一首五言律詩《題李凝幽居》。其内容,主要是記述了詩人走訪友人李凝未遇一事。整首詩的大概意思是說,好友李凝的幽居之處,我很少看到有鄰居,隻有一條草徑伸進了荒園。夜晚的池塘邊,小鳥正安靜地栖息在樹上,我這個老僧在月光下,敲響了好友的門。歸去的時候路過一小橋,看到了被分開的山野景色。晚風輕拂,雲腳飄移,仿佛山石在移動。我雖然暫時離開此地,但不久就會歸來,赴共同歸隐之約。
根據原句的含義,賈島此行是去拜訪幽居的好友李凝,所以從字詞的精煉和形象來看,用“推”字和“敲”字都可以。但是當我們展開想象,代入原句、原詩的情景,就會發現不同之處了。我們說賈島到達好友李凝的居住之處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對方已經歇息了,就算沒有歇息,推門也顯得不禮貌,反而敲門要禮貌的多,也更容易被人接受。
其次,夜晚栖息在池邊樹上的鳥,一般來說,是不容易用肉眼看到的。但符合“明月别枝驚鵲”的情景時,就可以做到了。也就是說,當明月皎潔,萬籁俱寂的時候,詩人發出了輕微的敲門聲,驚醒了宿鳥,所以才有了合乎情景的“鳥宿池邊樹”。另外,如果要刻畫環境的幽靜,響中寓靜是很獨到的表現手法。而這些都需要用“敲”字才能做到,反而用“推”字,就沒有這樣的藝術效果了。
綜上所述,“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用“敲”字主要好在兩點。其一,用“敲”字顯得有禮貌。其二,用“敲”字比“推”字更響亮,更能襯托出環境的幽靜,以達到響中寓靜的藝術效果。也正是因為詩人如此反複琢磨,反複斟酌,将“推”字改用為“敲”字,才有了現在脍炙人口的名句。如果是你,你覺得用“敲”字好不好?又好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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