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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霸唱同時期作家

娛樂 更新时间:2024-11-25 13:33:17

天下霸唱同時期作家(文藝評論評天下霸唱長篇新作大耍兒)1

最近,《鬼吹燈》系列小說作者天下霸唱的四卷本長篇小說新作《大耍兒》由上海文藝出版社推出,目前口碑不俗。該作耗時五年完成,展開上世紀80年代天津人原汁原味的社會生活畫卷,被茅盾文學獎得主金宇澄評價為“一部亦莊亦諧、且俗且雅的當代話本體長篇小說”。

這一次,天下霸唱顯然想掙脫《鬼吹燈》的印記。以人們熟知的《鬼吹燈》系列為參照來閱讀《大耍兒》,卻也别有一番滋味。

——編者

如果說《鬼吹燈》的成功在于匪夷所思的想象力,套嵌現實和特定義理,用符合邏輯的解釋力,貫通超自然、超曆史的怪力亂神。那麼,《大耍兒》的寫作沖動或來源于激情逆推。天下霸唱尋訪一些天津老大哥的江湖往事後,熱血沸騰。《大耍兒》的寫作邏輯,接續了《鬼吹燈》的外部“包殼”,即封閉性的現實框架:每部怪談冒險和玄幻驚悚故事,開啟與暫告段落,都會回歸生活真實。

《鬼吹燈》的叙事類似花瓣結構,《大耍兒》則想減掉所有花瓣,單純保留花蕊,現實是框架,也是内核

不管西部昆侖還是西南古滇,無一例外是異域。《鬼吹燈》延續從《山海經》《穆天子傳》以來的西方訪仙傳統,也依托對古時巫蠱、幻術的暗黑想象。這些都是異位空間的吸引力。但故事人物還是回歸現實此在,無論插隊下鄉,還是海外生活。天下霸唱沿襲了魏晉筆記、唐傳奇、明清志怪最愛的主題:人生如夢,夢醒皆空,寫出幻想對現實的侵擾。甚至,《大耍兒》若真與《鬼吹燈》并接,未嘗不可,胡八一和墨鬥本是“同代人”。

《鬼吹燈》的叙事類似花瓣結構——現實如同花蕊,是叙事“根據地”,從此延伸出每一部的玄怪幻象,又回返現實。天下霸唱以現實與幻想歸籠術,企圖為恐怖想象增加一種“拟真”和VR體驗。《大耍兒》則想剪掉所有花瓣,單純保留花蕊,現實是框架,也是内核。質實與落地,對作家也許是不小挑戰。極緻想象力或許會遮蔽不足,因為天馬行空,總會分散讀者注意力,提高中樞興奮度。

《鬼吹燈》把一種“遊戲化的體驗文學”發揮到極緻,就像通關打怪,充滿眼花缭亂的道具、裝備和探險曆劫。

《大耍兒》則具有社會問題小說色彩,叙事中綜合了心理小說、成長小說的内在推動,在時空上顯出現實主義的延展性。文藝作品的問題意識,乃各代際文學的共同探尋。這讓我聯想到王朔《我是你爸爸》,就早已關注到欺淩問題、親子關系和教育心理。辍學的問題少年,校外的劫道兒,完全是衍生的系統症候。盡管作家無意探讨,文學也不提供方案,但小說從客觀上挖掘了少年暴力的心理機制:對強者的盲目崇拜,虛榮炫耀的“好面兒”,對成年男性氣概拙劣模仿,對社會生存法則一知半解。

小說就像對武俠的戲仿,對江湖的少年派理解、降維性改寫。原有江湖門派紛争,虛無缥缈的奇門秘笈,都落地成街頭打打鬧鬧。天下霸唱把天津衛的碼頭文化、生存法則,交代得頭頭是道。可以說,少年的成長與代價,是在血肉裡逐步理解的。這類似都梁《血色浪漫》式記憶書寫,家國時代記憶,從青春荒唐的追述開始。主人公墨鬥本是老實孩子,卻有英雄情結,羨慕“玩鬧兒們”(混混們)的派頭氣質。被人欺淩後,一心雪恥吐氣,走上和各派大耍兒的混鬥之路。

墨鬥一路走來,被人告發,曆經兩次勞改,重回社會,後來曉得與李斌之仇怨,乃是小人暗中挑撥。跌撞沉浮,仍不忘江湖情義恩仇。小說的叙事時間始于1980年代初,作家以間接經驗,卻寫出親曆者的熟稔老成。1990年代,故事落于尾聲,“大耍兒們”老去,不合時宜,透出一股子悲慨與感傷。它聚合了所有武俠元素:結怨複仇、争鬥任俠。隻不過,天下霸唱有意屏蔽武俠中泛濫的美人柔情。“情感線”在玩鬧兒的世界裡,大多缺席。

作家把話本說書技藝完全内化,又有不簡單的創新改動。說書人也是小說人物,叙事者的全知和限知完全疊合。這靈活、讨巧的視角,既可事後諸葛一樣對情節追述評價,又随時可像古典通俗小說,采取懸念、後話與各種“不表”。這無疑是傳統與現代的嫁接。它造成小說裡時态的跨越:一種過去未來時誕生了,人物将是共時性和曆時性的結合。在追述中穿插未來的當下,是已知結果的回憶。在考慮結局的前提下,重估過往事件的意義。這是頗為難得的叙事态度,是大多通俗小說不大有的内在反思。墨鬥的故事呈現出雙向性,前半段是追逐之陷落,後半段是自贖之成長。從這個層面看,《大耍兒》是街角社會史、物質生活史、心靈成長史的統一。

天下霸唱同時期作家(文藝評論評天下霸唱長篇新作大耍兒)2

功能化角色、類型化題材和連續性叙事,是天下霸唱拿手的“三駕馬車”,也是《大耍兒》和《鬼吹燈》相承之處

通俗文學有沒有什麼必備助推器?在我看來,答案是功能化角色、類型化題材和連續性叙事。它們像“三駕馬車”給故事保駕護航。所謂嚴肅與通俗的分野,絕非高下之分。換言之,有水平很差的純文學,硬在那兒杵着,裝實驗、先鋒和品位;也有品相很高的通俗小說,把類型題材寫成充滿氣象的世界,雅俗通吃。“三駕馬車”是天下霸唱拿手的模式,也是《大耍兒》和《鬼吹燈》相承的地方。通俗,常在閱讀效應上凸顯。《大耍兒》各章節氣息連貫,對應閱讀的加速度,靠傳奇性的快感接續。這是連載小說形式的必然結果:強烈的因果、導向與串引模式。

此外,人物鐵三角般穩定結構,又形成功能化角色,分配屬性。讀者可能記不清《鬼吹燈》完整漫長的故事線,卻能記住:胡八一、胖子、shirley楊。有主心骨的善作敢為,就有小跟班的膽怯與諧趣,充當喜劇性的氣氛,對沖了陰森恐怖。這些人物大多如古典小說一樣,描寫像評書藝術的“開臉兒”,勾勒并給定确鑿的形象性格。《大耍兒》裡墨鬥、小石榴、李斌等人,也因鮮明的人格,形成穩定性和行為的邏輯因。

從《鬼吹燈》到《大耍兒》,隻是題材的轉向,作家堅持了以不變應萬變的寫作定力。在玄幻裡曆險,與青春期的以武犯禁,本質上同向——都保持與現實準則的某種疏離。你又能覺察作家的隐幽反諷性:邊緣圈子也存在義理價值,道德準則。換言之,小說的娛樂性背後,有道德的勸谕感。這體現為打鬥時的節制,知深淺,知分寸,講是非,講因果。痛恨恃強淩弱,也講情義忠誠。越是大耍兒越得講理,要靠處事的口碑,說和平事兒。《鬼吹燈》中摸金“技術”裡,也講究戒除貪婪的不取,活人與亡靈的契約。

《大耍兒》的突破性,也許更多在于語言本身,是對書面“文學性”的進一步消解弱化。全面口語日常化,是說話語言對書面語言的絕對壓倒。它不再是作為方法的現實主義,而是作為生活現象的現實主義。這是純文學常有意拒絕的傾向——他們往往采取與日常的異在感,技術化處理,“有隔”地轉化為另一種現實。天下霸唱用街角生活,街頭倫理,雞皮蒜毛的小人物春秋,硬是撐起了市井世俗生活史的“門楣”。

這種小大之别,以微觀視野對社會有機體進行供血的終端化分析。他寫出生猛野性的時代痕迹,保留了上世紀80年代津門的生活氣象。細節是成就小說現實感、可信度的核心。閱讀小說,要分清哪些細節是“長上去”的,哪些細節是有意“做舊”,搞些老元素“接上去”的。這如同鑒定瓷器,不能單靠冰裂紋、鐵鏽斑,火石紅這些痕迹判斷真假。小說的時代性也一樣,一定是整體氣象、模樣氣息真不真、對不對。《大耍兒》的語言細節,正說明作家下了功夫氣力,試圖整體性還原,而非簡單植入時代痕迹。

《大耍兒》成就了一個煙火漫卷的天下霸唱。有點兒“老油條”的玩鬧語言,有點兒武俠的故事遺産,一言不合鬥鬥打打,正是少年沖動和故作老成交織的天真。作家把稚嫩氣和江湖氣,揉合得很是不錯。尤其頗為道地的時代、地方語彙,土話俗語,讓小說自然、貼面兒,不端着。它讓我想起京味小說的生氣,在市井裡扒拉小人物、寫出大氣性的作品。諧趣裡有真誠,痞氣匪氣又包裹熱血感動。它是一種單純的複雜,卻百感交集。

天下霸唱同時期作家(文藝評論評天下霸唱長篇新作大耍兒)3

作者:俞耕耘

編輯:範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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